乘船就是快啊,这才一个多月就回到家了。」四月底的时候,济阴城外的某座庄宅内,头戴孝帽的卡滔看着汴水上密密麻麻的船只,有些惊讶。
幼弟卞茂站在马既旁,仔细看着里面的一匹马。
「这应该是高平府兵、左飞龙卫。」卞滔仍在那不停地说着:「这帮杀才,
连铜钟都搬回来了,怎么分呢?难道私造铸钱炉?」
卞茂又靠近了几步,马儿亲昵地舔着他。
「左飞龙卫应有不少人授官了,回去之后,高平豪族遭殃了啊,就像河对岸的江家一样·」卡滔说到一半,发现弟弟完全没理他,顿时有些不悦,转过身来,看着卞茂,道:「五弟,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听到了。」卞茂说道:「考城江氏早搬走大半了,济阴江氏早晚的事。马上要度田了,他们永嘉年才搬过来,田宅现在不卖,就卖不上价了。」
说完,轻轻拍了拍马脖子,道:「大兄你看,这马多温顺,长得还很高大。
」
卞滔无语。
五弟这辈子就这样了,不喜读书,不喜交游,不喜做官,不喜治产业—”
直到有一天在洛阳见到西域胡商带过来的骏马,特别喜欢,于是找人托关系,软硬兼施,买了一匹没去势的公马,然后就跟入魔了一样,把庄园里能搜罗到的马都找来了,一匹匹和公马交配。
交配就算了,他还拿着一叠纸记录,给这匹公马的「后宫」及子子孙孙开族谱,活似个牧监官员一般,认真尽职。
有时候还半夜起身,亲手给公马喂食盐水、豆料,都不要仆人动手。
大前年的时候,居然去了一趟广成苑,死乞白赖找上了牧监官吏,询问育马诀窍。回来后又跟疯魔了一样,仔细观察、记录。
卡滔看过那「族谱」,记录得更加详细了,居然连每匹马的习性、脾气、特长都有。
当然,也记录了缺陷。
那时候父亲还没去世,就问五弟,广成苑育马多年,至今都没能育出一种特别令人满意的马,你一个人就行了?
五弟的回答让人无语。他认为育马需要一点运气,而他运气好,一定能育出好马。
父亲许久都没说话,最后笑了,拍了拍五弟的肩膀,道:「我家还算有点钱财,养你一辈子又如何?」
父亲年前病逝了,卞滔继承了家业。
对这个年龄几乎差了一倍的幼弟,他没多说什么。父亲说养他一辈子,做长兄的就养他一辈子好了,以全兄弟之谊。
只可惜他也是个小官:汴梁度支都尉司马。
现在还丁艰去职了,想想都泄气一一听,这么想好像有点不孝。
卞滔烦躁摇了摇头,来到马既旁,抱臂看着。
卞茂记录的纸已经装订成册,还弄了个封面,日《马经》。
卞滔看了就想笑,遂问道:「‘大将军’贵体如何?」
提到「大将军」,卞茂眼晴一亮,道:「前几日胃口不佳,现在又好了。」
说完,居然要拉卞滔去看马一一「大将军」就是卞茂从胡商手里买来的马,
他自己取的名字,因那匹马比较高大威武。
卡滔可不想去臭烘烘的「大将军府」,连忙摆脱了卡茂的手,指着眼前这匹马,问道:「此马如何?」
卞茂一听,更是高兴了,道:「大兄,先前大将军和十二夫人敦伦,诸子长成后都不是很高。此马为大将军第七子所生,诸子中最为高大,几与大将军无异。」
「哦?」卞滔有些惊讶。
听五弟絮絮叻叻久了,他对育马也有所了解。
与西域马交配的马都是北边草原上贩来的矮马,这种马在中原很常见,草原上更是茫茫多。
如果能培育出一种带有草原马血脉的高头大马,意义不可低估。
当然,现在不能高兴太早。他听说广成苑曾经也培育出很多高头大马,但到下一代时就又退化成矮种了,仿佛那个能让马长高的物事(基因)消失了一般,
没能传下去。
这事太需要运气了!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兄弟二人立刻停止了谈话。卡茂再痴迷于养马,也是知道厉害的,立刻将孝帽戴好,与兄长一起钻进了草庐中。
卞家老二、老三、老四正在谈论李成后宫中有没有绝色,会不会被赏赐下去,谈到高兴处,眉飞色舞,可谓哄堂大孝。
见到长兄使眼色,立刻敛容,做悲戚状。
「叔父!叔父!」来客刚刚下马,就是一阵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