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坤大叫一声不好,连忙组织更多的关宁兵发射火铳,想要阻止顺军骑兵的冲击。可是张鼐就像一只出谷的猛虎,居然硬顶着关宁军密集的铳弹火雨,把一把大刀横在马前,直冲到了杨坤的面前。
张鼐满脸、满身,甚至连战马全身上下都是鲜血,他浴血奋战,战袍战靴里都灌满了自己的、友军的、敌人的鲜血,终于冲杀到了杨坤的面前。
正在杨坤一筹莫展,以为自己的性命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吴三桂终于带着压箱底的中军家丁冲了出来,他和高第同时率部出击,拼命狂奔,边驰边射,后军的红夷炮也好像不要命似地在拼命射击。
一发炮弹正落在张鼐附近,瞬间就把他的几名亲军护卫炸死。眼看大队关宁骑兵在吴三桂亲自率领之下,直扑过来,张鼐还想再撑住一口气,非要将杨坤这等敌人的大将阵斩以后才肯退走,但是党守素深知时不我待,一刀拍在张鼐战马的屁股上,就催着他急速退开。
张鼐环顾战场四周,到处都是战死者的遗体,那些散落的兵器,被炮弹打的全无人形的残躯,像是麦子一样伏倒的死马,他突然间就想起了牛金星曾经给他讲过一个词:
血流漂橹!
这又何止是血流漂橹,战场上的遗尸已经层层叠叠,这毫无疑问是张鼐从未曾见识过、遭遇过的一场空前恶战。
勇敢、草率又鲁莽的张鼐,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这场决战不是依靠自己一个人的拼命就能打胜的了……
他只好和张皮绠,和党守素一样,将目光转移到了中央战线的激战上面。
无独有偶,吴三桂也是这样想、这样做的。只是吴三桂的想法又和张鼐并不完全相同,他更多是不愿意太过于消耗自己手中宝贵的兵力,如果皇太极能够在中央战线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那么自己在北翼战场,也就没有必要过多出死力了。
北翼战场的血腥味过于浓重,张皮绠看着战场上的遗尸,心中也在不住地哀痛,楚闯精兵,何曾有过今日这样惨痛,而且又没有显著战果的伤亡呢!?
他同样看向了获鹿战场的中央,闯王啊闯王,你能够打垮东虏吗?
李来亨,又到底能不能赶上这场决战呢?
云雀鸣叫,声音比起乌鸦的哀鸣,自然显得更加清新直爽。夏风吹得青草沙沙低语,掀起一层又一层闪光的波浪,好像意识不到战场上的残酷。
李自成的黄伞还屹立在战场的中央,许多场过往惨烈的战事画面,好像走马灯一样地在永昌天子眼前闪烁起来。
清军的实力远在大顺军文武臣僚们的预计之上,没人想得到,一支已经在真定城下久攻不克、士气沮丧的军队,怎么还会保持着这样可怕的战斗力?
牛金星的样子显得有些慌乱,他一直是大顺军中最乐观的人物之一,在此前顺军离开太原的路上,也是他一直在催促着李自成加快行军东出井陉关,好赶上一场痛歼东虏的大胜仗。
现在战局的发展,却一下子就超出了牛金星的想象。他当然担心李自成怪罪下来,也害怕自己为首的大顺文官中的“举人党”因此失去万岁的“圣眷”,心中惊惶不定,自然显得慌乱起来。
李自成没有对牛金星说什么难听的话,毕竟决策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何况在两军刚刚交锋的时候,张鼐的先锋军的确取得了不俗的战果,清军在那时候也着力隐藏着他们威力巨大的重炮,还有数量繁多的火铳,看来是早有预谋地在吸引着大顺军突入陷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