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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载不用为边患而操心劳虑,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用这个庞大帝国财富微不足道的极少部分,每年对于塞外诸侯的些许扶持和补助,乃至以秋防练兵为名的例行支援,就可以一劳永逸式的将这个纷扰和杂音,隔绝在了诸多边墙之外。

而在此期间,生聚在延边草原上的番胡汰换了一波又一波,归化了一批又一批,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久不闻兵戈的边墙和城垒上所拼命蔓生出来荒草,络绎往来不绝的商旅所踩踏出来的密密道路、阡陌纵横。

直到大唐的权威在惊变和内乱当中轰然坠地之后,这些塞外的诸侯们在各自拥护阵营和立场倾向上,也发生了分歧和裂变而再次陷入一个亢长的纷乱征战、相互侵并的肆意时期;随后北唐时代的确定,才重新让这片塞外的混沌局势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只是由此萌生的野心和嫌隙却是再也无法弥合,一部分塞外诸侯顺应了时势,而在优抚和功名利禄的代价下,重新成为北唐新朝的屏藩;而另一部分人决定于大唐的僭越者势不两立,而成为年年烽火高举的边患;还有一部分则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由此成为了顺势而动的墙头草。

但是,无论是墙头草还是时代的边患,或又是忠心屏藩的存在,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在风吹雨打去了的时代大潮当中风流散尽了;他们不是在数度入关的迁徙大潮中消失殆尽,就是在宿元景引兵复扫荡草原的过程当中,成为了时代的最后绝响了。

也许在新的部族发觉这里的空虚和留白,就此迁移过前来之后,又重新生聚上数年时光才会有所改变和复兴。

而如今,这些陌生的军士策马行走在过膝深到齐腰深的枯败荒草之中,时不时还能踏到潜藏的人畜骸骨,而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是去年或是前年,或又是更早的时间所留下来的结果;经过了数次的迁徙、扫荡和摧残之后,这些曾经以肥美富饶著称的延边草原地带,已经变得十分的荒芜与枯寂。

因此,在这段形同无人区的范围之内,就只能靠他们自带的军资和口粮来维持沿途所需了。

骑在马背上的张宪哪怕是裹着棉裘和加绒罩衣、毛呢的大氅,已经可以感受到慢慢渗透进甲衣的透骨寒意,毕竟已经是塞外的八月了。

待在山后的这段时间他并不是毫无作为的,在肃清地方残敌和安定次序的同时,他也不断地对塞外派出侦查的人手,而逐步探摸和测绘出边塞地区的概况和山川地理图形来。

因此,在初步受挫于蔚州和新州之间的白晋峪、松子口一线之后,他并没有继续贸然的强攻下去,而是在第一批后援抵达之日起,就果断带出一只精干人马而别处蹊径进兵塞外;以降顺的故边军旧属为向导,找出一条北向迂回而击的进军路线来。

“这儿就是胡土白山了。。”

骑着一匹干瘦老马而满面风霜的向导,指着远方一座泛白而植被稀疏的低矮山丘道。

“有前朝的大烽燧台和宣府藩的居邑所在,只是现在已经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而往前十七里之外就可以抵达延边故塞燕子城今河北省张北县附近了”

“从燕子城再往南,就是野狐岭今张家口附近到断云岭之间的边墙了。。”

“那里有我们相识的残余屯军旧属,,”

“也许有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在呢。。。”

突然前方风声中传来的杂音,让张宪的表情变得肃然起来。

“前探游哨在土白山下,遇敌数十骑。。”

“身份标识不明。。”

“游弋队和捉生队正在包抄、追缴当中。。”

数里之外,普速完伏身在飞驰的安东大马背上,死死盯着不远处正在没命奔逃的几个骑影,直到对方突然马力用尽,而狠狠的连人带马摔滚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了。

普速完这才减速下来,端举着火铳慢慢盘旋在这些伏倒的骑兵左近,仔细的端详起来然后有些惊讶的出声道

“女人。。”

“居然把女人都给派出来了。。”

作为草原藩部的一贯传统,女人是重要的财产和生育工具,哪怕一个部落的男人都死光了,但只要有大多数的女人存在,就意味这血脉与种源的存在,依旧可以重新繁衍出新的人口来。

但反过来说,如果连女人都要派上阵的话,那也意味着相应的部落和势力,已经知道到了山穷水尽的末路了。

。。。。。。。

而在数日后的蔚州境内,

别号“霹雳火”的河北大将秦明,也在慢慢端详着峪口外聚集起来的淮军旗号;只觉得心中心中很有坎坷不安的意味和忧虑,这可是淮军啊,前身可是当年那个仅凭一支孤军打遍河北十数州,而纵横驰骋莫能匹敌的御营右军啊。

虽然在此之前以损失了几只小股游哨为代价,籍以地势之利挫败了好几次这些淮军的试探性进攻,但不管身边的人是如何的吹捧和赞扬,后方又是如何的欢欣鼓舞和褒奖封赏,

但他可以明白的感受到,这是对方未尽全力而不愿过多纠缠的缘故;而这一切也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些许征兆和回响而已;

虽然到目前为止对方还没有发起攻击的征兆,但是各种林立的旗帜还在与日俱增,还有一些形同炮车和飞火雷一样的事物,也不断的抵达峪口关墙外的敌军阵列当中,而变成一个个构筑起来的垒台和阵地。

看起来就是一场志在必得的殊死大战和血雨腥风将临,连带峪口内集结的河北兵和当地降伏的土兵、弓手之流,也忍不禁无比郑重其事和战战兢兢起来。

因此,乘着这个准备和等待的间歇,各种用以防守的器械和修补城防的物料,像是流水一样的从后方的城邑里拆除下来,又经由当地强征的民壮男女,像是蚁群一般的搬到前沿来。

乃至撕破了与占领地方上层所维系的最后一点虚假纽带和遮羞布直接派兵下场破门入户,不分大户小户而将他们私藏的最后一点余粮和物用,都给搜括了出来充为军前之用。

反正,若是不能抵挡住淮军攻伐之势的话,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处了;但是反过来要是能够打赢了这一战,那就意味着本军声威大振之下,大可以慢慢的炮制后方这些心怀怨怼的地方势力。

毕竟,他的麾下也已经是不同往昔了,号称四万之众的河北大军之中,至少有大半数是身经百战的战兵,而且光使用从诸多渠道获取和收罗而来的各色新旧火器,就装备了足足上万人,其中光是铳兵就有十营约八千之众。

这也是他能够在河北抵挡住平卢军的突入之势,进而迫之而退一路追击扫荡到山后各州的最大凭仗;因此,依靠这些老练善战的铳军,他才有所基本底气和信心,在这多山崎岖的天然险胜之地,与那久负盛名的淮军再来一次久违的碰撞约较量。

就算“满万不可敌”的名声再怎么煊赫,难道还能够免得了肉体凡胎中了铳子也会流血,也会死伤的事实么。

“从边垒上拆下来的排炮,什么时候才可以运到。”

想到这里,他再次对着身后询问道

“再派人去催一催把。。”

“不要吝惜沿途的民力物力,一定要赶在淮贼攻战前赶至。。”

“诺,,”

一名部将匆匆领命而去。

然后就在当天正午,他就见到了来自后方的回应,一名浑身是血的信使被搀扶了上来,

“都统,州城生变,。。”

“有暴民蜂起抢夺军淄。。”

“粮台周大使被乱民所弑。。”

“留驻人马死伤大半,余部退往府衙坚守待援。。”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