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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显眼的,则是一条新筑的围海大堤,而堤内的滩涂都已经被排干和平整过,变成了由纵横交错的沟渠串通起来的,大片层层梯次的盐田和晒场。

而在堤外,木质栈桥和港区的规模,也在峡湾中初步成型。

新开辟的盐场里,满是衣裳褴褛的人在劳作着,他们的手脚满是皱巴巴的跛裂和茧子,身上充斥着汗渍的酸臭和盐花的咸腥。

其中一个身影,用力搅动着重卤水里翻腾的浑浊泡沫,随着搅拌的动作,他的腿脚在冰冷的浓卤水里,一点点的失去知觉;而明明是温暖的海风,一吹在脸上就是火辣辣的生痛,让他只觉得再这么干下去,自己都要变成大堤上晾晒的咸鱼干那般挺尸了。

要知道,他曾经是勃海地面上大名鼎鼎的翻海龙。

在东海到黄水洋的偌大海域中,多如牛毛的海贼和私贩子团伙中;他虽然比不上老海狗宗泽,那个纵横东海三藩之间而海陆通吃层次,但在麾下也有好几条船和三四百号人手,还有五个以上的驻泊地和七八家岸上的窝主和销赃点。

因此,从登莱沿岸到新罗、辽东之间的大小数十股势力当中,谁都不是敬畏的称上一声“老龙头”、“翻海大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定期享受自己送来的孝敬,或是上岸到私港里去花天酒地的逍遥一番。

但自从北伐中跑过来的那群煞星,开始在淮东立足,并且在胶东半岛拓殖之后,他们的好日子就彻底到头了。

火器战船的横扫之下,不管你是什么什么“平地风”“老海鳅”,什么“一窝蜂”、“十八枭”,什么“钻海蛇”“浪头飞”

无论是纵横海陆之间的私贩集团,还是流窜在东南沿岸的剧盗大寇,或是开山立寨占据要冲的绿林山头、大寨;或又是往来于黄河与淮水之间的水贼团体;纷纷都无一例外遭到了灭顶之灾。

更糟糕的是,或者说更让人羡慕妒忌恨的是,那个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大海狗宗泽,居然洗白上岸投奔了。

正所谓是,最了解自己的敌人,无疑就是同行中的叛徒。

于是,沿海岛屿之间的藏身之所和驻泊中转地,也变成了淮东水师练兵的战利品。

然后他们这些纵横海路的好汉们,在相互的揭举和告投之下,就连在岸上的最后一点根基和底蕴,窝藏点都被人给连根拔起了。

最后,侥幸能够在轰如扉粉的火器围剿之下,侥幸手脚囫囵的逃得一条性命来;却也只能像牲口一般的,被驱使在这些累死人的盐场、矿山里,在棍棒皮鞭刺刀的督促下,用下半生来赎罪和偿付了。

暂时隐藏了身份,而被当作普通海匪,监管在盐田里的翻海龙,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

他是经过长期的躲藏和周旋之后,在长山列岛之间借助乱礁和险滩藏匿,而最后一批被同伙供出抓到的海贼。

当然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串联和逃跑,但是之前这么做的人,都已经变成了挂在杆子上任凭鸟啄的风干腊肉了。

但他还有最后一个凭据,那么一个秘密和猜想。因为直晒淮镇方面,鼓励这些人犯之间,相互举告的。虽然这是各相互构陷的大坑,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究竟能够赦免上岸过日子吃肉,还是在这里的卤水里,像是条咸鱼一般的死去,就看这一招了。

“请告诉盐场的管官,小人有重大事情举告”

两日之后,关于疑似东海分社的势力,在暗中招揽和募集海上匪寇和私贩子的消息,被加急送到了益都和新罗、辽西各处

青州,益都,布政使衙门的偌大后宅里,茶水都已经开始发冷了。

“使君为今之势,难道你要继续坐视下去么”

“这可是天赐的良机啊失而不得”

面对这位前来劝说的故旧,还有身边几位僚属殷切的表情,李格非却是在心底冷笑了下。

他当初带来的那批人足足有上百,除了其中中途告豺者不满意条件而变相出奔的,亦有大半数都以各种方式和渠道,加入到淮东的体系中。

依旧留在他身边剩下的这几位幕僚,则属于某种高不成低不就,又舍不得放弃机会,离歌非本人也却不过情面,而以幕僚属官为名,权做门面的典型;

他们虽然眼巴巴的指望着布政使衙门,本该有的权力和便利,却又不肯埋下身去做些实事和成绩出来,也不愿意接受淮东特色的新事物。

却指望依靠着这些盘外招的手段,来谋取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虽然淮东同样接纳和吸收,来自布政、转运这些清闲衙门所举荐的人手和生员,但却是有一条最根本的前提。

就是不管什么出身背景和来历,都必须到联校里去培训过一段时间,并且考核合格才能正式履任。

那个联校迁转再修制度,就是个大号的过滤器。将各色来到淮东的人才和官吏,给一遍遍过滤掉不和谐的杂音或是潜在的隐患,然后才敢放上相应的岗位。

对此,他自无不可,虽然他在其中也挂了个名。毕竟与那位心放的颇宽的转运副使曾华不同;他以布政使之职被差遣来淮东,本身就是一种政治上变相流放的惩罚。

因此,并不指望能够在这个任上大涨拳脚,做出什么成效和实绩来,而是更加期望籍此在那些政敌的视野之外保持足够的低调,平平安安少有争议的度过这段任期;然后再寻找奥援和契机,在国朝重新获得相应的资序和地位。

当然是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一世都背着这场北伐失利的名声,勉强保持最后的体面退休,而寄希望于下一代的子弟。但相比其他几位帅臣的下场,却又是难得的善终之道了。

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在这个任上,被人忽悠着搅合进去,无端端的站在这位年富力强的制帅对立面上,而成了别人党人之争中,用来投石问路的炮灰和马前卒。

光靠籍他之手给淮东带来的这些人手和资源,所接下的善缘和潜在的人脉,就足以他在无权无势的情况下,受用不尽到子孙之世了。

因此,虽然在心灰意懒之际偶然还有些许想念,但这些年下来也就渐渐的淡了,而把心思放在与联校里请来的那几位治学大家,日常的交流与著文上了。

第七百五十六章徒变6

广府,随着穿城而过的协里,各色不明浮尸的减少,数年前北伐失利带来的各行各业一系列衰退期,似乎也开始随着北面战时进展的消息,而有所触底反弹了。

因为,据说,得到江宁大本营的全力支持和援力之后,在中线襄樊战场的兵锋,在北伐中硕果仅存依旧在位的宿将王献臣的统领下,已经重新推到了商州武关之下;

而在新一任经略使兼都统制高宠带兵就任后,西线蜀中糜烂的战事也稳定下来,陆陆续续的从驱逐败走的西军手中,收复了整个金牛道和大半个汉中的关隘。

因此,战争相关的利好消息和预期,也再次带动了市面不景气的有所上扬。

当然了,在此期间,不管在台面上跳河跳江的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家破产和败落;多少豪商富贾之族,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或是丢下一屁股债卷带逃亡异乡。

但作为广府当地社会上流的豪门显宦,勋贵大族日常的生活品质和奢靡享受,却是没有因此减少多少的。

而对于罗氏大宅来说,这又是个繁忙的一天。

籍着各种经济衰退的破产的浪潮,饥不择食的购入各种物资工场的扫货,随着回落的物价和人工也终于过去了,另一方面则是来自官方的关注和压力了。

虽然之前已经是颇为谨慎小心的,通过婆罗洲会馆和夷洲商会会的背景,进行零敲碎打和蚂蚁搬家式的分散操作,但是各种领域买得东西多了,流动汇聚的数量积累起来,还是不可避免的引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