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可能避免,那就眼不见为净好了,更何况那里还有完好的关城和齐备的军营,可以我们比较不那么难受的方式,度过这个有些艰难的冬天。
烽烟四起的洛都城中,一名北军的将领,策马飞驰过街道,穿过一道道临时堆出来的工事和防垒,
最终风风火火的被招还到玉鸡坊,正在负责重组战线的副留守张叔夜身前。
“放火,”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张叔夜,因为激烈运动而泛红的面孔,一下变得青白起来了。
他叫徐宁,官拜宏威将军,乃是大内金枪班直的统领,也是派来与张叔夜搭伙的副手,算是颇为相的临时搭档,但却有些难以接受这种事实。
“没错就是放火大元帅府的均令”
满脸难掩疲惫和憔悴色的张叔夜,波澜不惊的道
“不若,你以为之前,我让你们勘测地形,沿线拆除的城坊是作甚用的”
“仅仅是防止失火蔓延么”
“或者说,仅仅靠着那些街垒,就能暂且挡住突入城中的敌兵么”
“北郭东隅五十六坊,数百条街市,你拼劲全力能封堵上多少”
很难想像这个轻而易举就将,成千上万人,连同身家性命付之一炬的命令,就是这位满脸疲倦和沧桑的宿将口中,给说出来的。
“我们需要这场大火来来组却入城之敌”
“为后方的重建战线,争取时间”
“现在风向正好”
“一切于系有我一肩担下。”
“留守就不怕将来身后之名么”
徐宁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就算如此,我们或许可以通知”
“若不能击退南贼”
“那不论是你我还是将士们,都没有将来可言了”
“若能挽得如此天倾之势,区区身后恶名,又算得了什么”
他像是对着众人,又像是对着自己道。
随后,多个迅速升腾而起的火点,从预设的位置烧开,进而在并不算强劲的风势下,飞快蔓延成一线,又扩展成一大片。
从荒废已久北市外的崇德坊到敦厚坊,从北中街的殖业坊,到上东门附近的兴义坊,无论是雕梁画栋的豪富显贵之家,还是蓬屋陋顶的小民之所,乃至流离失所之人,胡乱搭建的栖身窝棚,一时间都在毫无征兆和预警之下,连片的陷入火海之中。
栖身在其中的许多人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和掏出来,就在铺卷而来的烈焰之中,爆出发短暂哀嚎凄呼后,就葬身火海化作倾塌瓦砾之下无法分辨的焦炭了。
而更多的人,则只是能像是被水淹过的蚁穴一般,悲叹而绝望的扶老携幼,纷纷从栖身之所奔逃出来,在街头汇聚成一条条逃难的洪流,然后这些洪流在主街上汇合拥挤在一起。
又在身后熏天烈火的逼迫和驱赶下,相互践踏着遗弃满地的鞋帽汗巾杂物,以及成片因为跌倒后,被无数只脚活活踩死而不成人形的尸体。
而大多数逃亡的人潮,最终还是不得不为了逃避蔓延开来的火场,而向着北郭外,被敌军突破的位置逃亡而去。
从某种程度上说,张叔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在东夹城上的灵宝公,远远眺望着北郭的火光,一边也在听取着某种汇报,
“回君上,名录上的一百三十九家,”
“其中九十三家已经安然抵达承福门内”
“其余二十六家尚在护送转移中”
“估计不久之后,就能相继抵达”
“另有二十家,已经所距甚远,尚未有所消息”
“那就不要管他们了”
灵宝公如是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半个时辰后,余下人等不管到否,都彻底封城”
“敢有靠近着杀无赦”
作为千年神京的洛都,在长久岁月的积淀下来,同样也沿袭传统都城所谓的“北贵南贱,西贫东富”的基本格局
因此聚居在北城的城坊里,散布着颇多朝中显贵、大臣公卿的宅弁豪富之家,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些身家尊贵的府邸主人,也是北朝上层统治结构的一部分,
但只要是人就有纷争和派系,同样也有亲疏远近,厉害和交情之别。
因此,这次南军在北城破门而入,对于灵宝公来说同样也是一次不能明言的潜在机会。比如让那些平日看不顺眼或是擎制颇多,或是不够得力的家伙,就此在人生和事业上出局的可能性。
作为上位者,他自然有自己个人好恶和利害关系的考虑,因此在顺水推舟的定下放火阻敌的方略之前,他就已经暗中着手安排足够人马,操持起相关人等的撤退和避难事宜。
当然,这内定先行安排护送和转移的一百三十九家,都是与他的亲信党羽有关人等,或是需要示好、施恩的朝中重臣之家。
因此,北郭城尤在奋战守军将士的牺牲和努力,所换取的时间和缓冲,倒有大半都浪费在了某人保全自己私下名单的私心上。
第四百二十五章战局8
踩着沙沙作响的浅雪,别号“马拔子”的散兵董平,正努力辨认着雪面上,某种新旧不一的车辙和脚印,
他头戴着一顶用粗毛毡,简单缝合起来的软帽,然后再紧紧套上一个带护颈大号皮盔子,就可以在不影响基本视野的情况下,较好的防护头部了。
至于身上,他到愿意多裹几层布,或是一张可以从肩膀包到膝盖的粗毯子,而不是沉甸甸又冰冷冻人的甲叶子,事实上只要穿的够厚,同样也能起到多少挡箭的效用,至于更进一步的防护,只要背上一面轻团牌,就可以比较圆满的满足大多情形的需要。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算没有吃过药,也能感到智商和情绪上某种萌萌哒的,他参与的只是轻装追迹的任务,讲求的是眼力和脚程,在不影响观察能力的情况下,最低限度的负重。
至少在遇敌手上之后,他可以选择流血过多而死还是逐渐失温而死之间,做个选择。至少在并入这只人马,并且从最底层重新开始之前,他已经见过太多不同形态和征兆的死亡了。
一些忍受不了伤痛或是残废结果的同袍,甚至会选择一种不那么痛苦的自我了结方式。在同伴的帮助下,脱光衣物放到雪地里去,靠寒冷来麻痹痛楚,如果没有那么快被冻死的话,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