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一个简在帝心，有着背景滔天，本身能力还异常出众的县公，哪怕是放在大唐一众顶级权贵之间，也都是很能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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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暗流涌动，自然还影响不到藏在岭南十万大山之中的望月寨。
自当日送走裴行俭派来打前哨的商人刘能之后，柴令武便在寨子里过上了土皇帝一般的生活。
没错，土皇帝，一点都不夸张。
寨子里最好的食物，都进了他嘴里，最好的衣衫，也穿在了他身上，就连最美的少女，也对他暗送秋波。
寨子里的众人，更是剥夺了他干活的权力。
以至于他每日里只能背着手在寨子里悠哉游哉，在小溪边高大的竹林下一趟就是一整天。
当然，躺平久了，其实也有坏处。
比如说，会腰疼，连续躺了三日，柴令武都觉得自己快要生锈了。
万幸的是，在他即将生锈的前，总算还是等到了寨子里传说中的盘王歌会。
所谓盘王歌会，顾名思义，便是为了歌颂一个叫做盘王的人而举行的盛大仪式。
盘王，原名盘繇，据传乃是瑶人始祖。
具体的柴令武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一大早，族中长老们便带着全寨的人来到广场中间巨大的盘王鼓前开始忙碌。
一直忙碌到中午时分，才停下来歇了口气。
柴令武走到广场上一看，只见巨大的盘王鼓后面，已经竖起了一张巨大的画像。
画像上之人，好似九天神灵。
画像两侧，还分别摆放着伏羲女娲，天公地母的泥塑。
柴令武也不太清楚，这些汉人的人文始祖，道家的仙家神明，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僚人村落里。
但柴令武觉得，还挺有意思。
而中午歇了一会儿，吃完了午饭之后，三位长老便又带着众人开始忙碌。
所谓掺扎血肉，叩槽而号，以祭盘繇，说起来只是几个字，但做起来的流程，却是相当繁杂了。
一群人又忙碌了一个下午，巨大的盘王鼓周边终于被各种祭品和泥塑摆满。
少年们点着了围着寨子树立起来的火把。
村中妇人们将家中的皮毛被褥抱进了山里一块巨大的芭蕉林子。
汉子们将最后的猪头，山鸡，药酒端到了广场上。
随后，一个木头制成，与巨大的盘王鼓登高的台子，被推到了大鼓之前。
黑牛叔爬上太子，取过比拳头还大的鼓槌，重重的敲在巨大的盘王鼓上。
鼓点声，仿佛是什么信号，瞬间打开了所有人的开关。
寨子里的众人，不管男女老少，尽皆朝着画像前聚集。
“咚咚咚~”
巨大的鼓声宛如雷震，柴令武一时间有些犹豫。
这种仪式，一看就是寨子里独有的祭祀先祖和神明的仪式，他一个外人参与进去，貌似不太礼貌的样子。
正迟疑间，一只小手突然牵住了他的大手，将他朝着大鼓底下拽。
“还愣着干嘛，咱们一起去唱盘王歌踏瑶啊！”
阿朵笑靥如花，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拉着柴令武朝前走去。
柴令武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拽到了巨大的神像面前。
众人聚集起来，仰望着眼前的画像。
鼓声停下之后，三位长老依次上前摆放祭品，口中抑扬顿挫的吟唱着柴令武听不懂的歌谣。
下方的人群则是闭上了眼睛，像是在祷告。
紧接着，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黑子哥突然放声高歌，急促的鼓点声也如雨点一般袭来。
黑子哥开始高歌，其他人也瞬间跟上。
“起声唱，一双阳鸟起声齐，阳鸟起声在树尾，郎小起声坐凳头。”
“福灵圣，圣在福灵香烛前，圣人屋盖琉璃瓦，金漆台盘银嵌边。”
“日头出早挨松柏，转上转坳松柏生，转上转坳松柏树，拗条松柏引路行。”
黑子哥唱一句，众人就跟着唱一句。
古老的歌谣旋律悠扬，散发着历史的厚重。
柴令武听不懂歌词的意思，却不影响他跟着唱。
鼓点声混杂着歌声，一句一句歌词回响，宛如清泉流淌，使人仿佛徜徉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一曲不知其意的《盘王歌》，唱了足足半个时辰，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
随着歌声停下，鼓声也停下来。
众人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盘王歌调，能洗涤人的心灵。
柴令武睁开眼睛，眼中有过一瞬间的茫然，紧随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盘王歌结束，三位长老开始给众人分食祭品。
还是那句话，山中的食物来之不易，住在大山里的人，对食物都有着天然的敬畏之心。
哪怕这是用来祭祖的食物，过后也不敢浪费一分一毫。
柴令武作为寨子里的大功臣，理所应当的分到了最好的一块猪头肉和一大瓢酒。
等到众人吃饱喝足，接下来的活动，便是踏瑶。
刘禹锡被贬官到连州时，所作《蛮子歌》中写到瑶人“时节祀祭盘瓠。”
“会男女之无实家者，男女各群联袂而舞，谓之‘踏瑶’。”
“踏摇”即是“跳盘王”。
说得直白一点，所谓踏瑶，就是一个给寨中未婚男女创造机会的相亲大会。
柴令武才刚刚填饱肚子，急促的鼓点声便又响彻天际。
这次，还多出了一些瑶人特有的乐器发出来的声音。
柴令武听不懂，但也觉得很喜庆。
寨中未婚的男男女女不少，三四十人是有的，一群人围着盘王大鼓手牵手跳了起来。
搭配着欢快的音乐，让柴令武都有了一种加入进去的冲动。
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柴令武也不再矜持，钻进人群之中，也不管牵到了哪个小姑娘的小手，与他们一边唱一边跳。
寨子里的老人们见状，不由面露笑意。
今夜，是望月寨的大日子。
也是这些少年男女的大日子。
他们终将死去，但种族的繁衍，也将生生不息。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柴令武更是记不清他已经围着大鼓转了多少圈，反正他是累得满头大汗。
于是，他果断脱离人群，寻了根小马扎坐下，静静的望着这欢快的一幕。
对于僚人来说，快乐总是来得很简单。
少年男女们互相说两句荤话，便能引起一阵爆笑声。
踏瑶，即是为单身男女们创造荷尔蒙的场所，也是让他们配对的场所。
一场歌舞跳完，众人也开始寻找心仪之人配对。
少年们冲到少女们跟前，将她们拦腰扛起，只要少女不反抗，就意味着配对成功。
黑子哥最先动手，他冲到阿珠面前，咧嘴大笑一声，将阿珠扛在肩上。
阿珠象征性的拍打了两下他的肩膀，停止了反抗。
只是在即将被黑子哥扛进巴蕉林的刹那，抬起头朝人群中的柴令武投来了一个幽怨的目光。
柴令武脸皮一抽，紧接着，又是好几道幽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但他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主要这种事情，他还是更喜欢在屋子里，那巴蕉林里，蚊虫多烦人啊。
几名少女的目光从期望到幽怨，最后，被其他少年抗走。
大鼓之下的人越来越少，其他人逐渐散去，这也意味着今日的盘王歌会达到了尾声。
阿朵没有参与进去，她现在还没有给柴令武生出孩子。
她跟着阿嬷回家时，给了柴令武一个晚上别关门的眼神，便娇羞离去。
柴令武也转身朝竹楼走去，上到二楼推开门，他正想如往常一般点着松明子照明，余光却是忽然瞥见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轮廓。
他心里惊了一下：“谁？”
“公爷，是我！”
黑影压低声音出声，正是与柴令武失散已久的鼻。
听见熟悉的声音，柴令武骤然激动起来：“鼻，你怎么混进寨子来的？”
鼻点着了照明所用的松明子，圆盘似的脸上满是幽怨之色：“这寨子到处都是破绽，我想混进来还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