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皎在殿室踱步,看着室内的布置,没头没尾地问道:“你知道,这座宫殿是什么地方吗?”
李云昭还跪在地上,没听到他的敕令始终不抬头起身,决心装傻充愣装到底。
“回陛下,臣妇不知。”
室内寂静了一瞬,李云昭垂眸看着面前的地板,看到了一个阴影逼近,将她面前朦胧的光影遮去。
李皎不知何时走到她的面前。
他自顾自地说道:“朕十岁的时候,被很多人从家中簇拥着来到皇宫,这座宫殿就是朕的少时住所。只是时移境迁,过了二十三年,这里,已经不是当时的模样。”
自然,此处清冷落败,又怎会是他的住处?
李云昭从很小的时候,就听宫人颂赞她母后的敦厚温和,她绝不会如此亏待李皎。
“人人都说,朕将会是乔国的皇帝,他们阿谀奉承,对朕极尽讨好。有人谄媚朕、有人羡慕朕、有人嫉妒朕、有人怨恨朕,那些人或想让朕死,或指着朕让他们活,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不停转动的旋涡,左右维持着平衡,直到——你出生了。”
他的人生两大转变,竟然皆是因她的生死,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生的时候,他的身份遭到了打击,从唯一的明确的皇室继承人,沦为一个有名无份的外宗亲王。她死的时候,他又从旋涡之外,被卷入洪流之中。
李皎说完,李云昭没搭理他。他又沉默了好一会,走到椅子坐下。
他颇有些闲情逸致地看着李云昭,像在欣赏她狼狈的姿态。偏不开口让她起来,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跪到什么时候。
时间慢慢流逝,李皎沉默无言,李云昭不动如山,如同在无声的对峙。
不,或者说,是她在无视他。
“为什么不说话?”他拧起眉头,平和的眉目透露不悦之色。
“臣妇不知该说什么,请陛下明示。”
李皎俯视她,问道:“你不想知道,我怎么发现你的吗?你不想知道,我把你关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陛下,您是君,妾是臣民。”李云昭坦坦荡荡,没有一点慌乱,“您若要妾问,那妾请问陛下,您将妾关押在此处,是为何缘由?妾不曾犯上作乱,不曾违背律法,似乎也不曾……得罪过陛下。”
李皎闻言,终于低低地笑了,手指轻叩桌面,叹道:“长生,你知不知道,长生殿的牌位,没有人会去动。你那手好字师从岑太傅,从前我手下的几个门客拿着你的字稿去练笔,无一人能仿得一模一样。”
“还有,你最大的破绽是汤予荷。”他的语调变得有些奇怪,似羡慕,似嫉妒,“他,不会背叛你。这一点,他做得比所有人都好。”
李云昭无言以对。
“当然,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怎么处置你,对吗?”
李皎忽然起身走上前,纡尊降贵地伸手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李云昭往旁边一退,险险地避开他的手,兀自起身。
“不敢劳烦陛下。”
瞬间,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李云昭一惊,忍不住挣了一下,却被他按得死死的无法挣脱,咬牙羞愤道:“陛下,请自重!”
看着她一截洁白皓腕上,系着的一条鲜红的红绳,李皎一改温文尔雅的举止,手指抓住红绳,粗鲁地用力扯了下来。
红绳从中间断开,李云昭的手腕被勒出一条红痕,蹭掉了一点皮,火辣辣的疼。
李皎唤翁灿进入室内,将红绳交给她,慢条斯理道:“送去冠武侯府,告诉汤予荷,颜德妃要留他的夫人在皇宫几日,好好安抚,让他千万——不要误会。”
李云昭蓦地抬起头。
“是。”翁灿看了李云昭一眼,躬身退后两步,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