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
她有多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自己了?
恍惚间,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一群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将她的家摧毁,将这个名字尘封。
江州城清花巷明月楼的老鸨说,梅字不好听,客人叫起来也不吉利。
浓妆厚粉的笑容往脸上一堆,扯开可怖的嘴角,笑嘻嘻地看着体无完肤,衣不蔽体的她,大手一挥,做主帮她改了个新名字。
“叫香云吧!”
于是黑墨竹牌镌刻的名字挂上了属于她的屋子门前,让她数年无法脱身,直到去年冬天……
她不喜欢这个名字。
张荷的声音很温柔,唤人名字的时候,也是温声细语的。
但这一声阿梅,好像一把利刃,似乎要撬开了梅香云尘封了近十年的,那斑斑锈迹的回忆。
它们低声嘶吼着,马上要奔涌而出,将她撕碎,只不过又被梅香云压了下去。
于她而言,那是悲剧与痛苦的根源,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中摸爬打滚,她早已学会了回避,学会了不去多想。
时间,遗忘,是她的良药。
她以长久沉默作为回应。
炉子里未灭的柴火“噼啪”一响,唤起了她的心神,也让各有所思的许家人回神。
平静地笑容浮现在于脸上,眼底的哀伤随之沉入心中,梅香云虚虚一笑,“是我考虑不周,嫂子,我叫香云,你唤我阿云便好。”
院中的许家人,包括未经世事的许安,都能轻易察觉到梅香云在这短短片刻钟里急速低落的情绪。
张荷抿了抿嘴唇,像是被哽住了喉咙,好久才捂嘴微微笑:
“这有什么,全是我没问,胡乱叫的,还请妹妹不要介意。”
她心有疑虑,也还是顺着梅香云给的台阶接了下去,同时友善地拉起梅香云的手,满怀歉意诉说自己的唐突。
又道:“香云也是个好名字,说起来咱们珠珠以前也是要叫芸芸的,可惜这孩子自己不乐意,哭闹了许久……”
张荷并不知这名字的由来与其中含义,眼见明明夸赞的话说出口,倒见梅香云眼底的笑意又淡了几分。
她大抵是也能推测出几分。
这边突然被点名的许珠珠神情一呆。
才三年前的事,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原来真有这回事?
她从来没听到她娘说起过这回事,还以为这事儿是她爹自己的想出来的,她娘压根就不知道呢。
听了张荷的话,梅香云也目光转向许珠珠,柔声笑了出来,为她清丽的容颜染上了一层明媚。
笑容见底,这是真心话。
“珠珠妹妹的名字也好听的,掌上明珠,可见大哥嫂子疼爱。”
许珠珠坐在凳子上蹬着腿,听着梅香云说话也有些文绉绉的,同他爹一样,猜测她估计读过些书。
说起许珠珠,张荷无奈一笑,“皮实的很,这些日子起得越来越晚了,别是懒猪的猪就行!”
语气又带着母亲对孩子特有的宠溺。
许珠珠倒听得面上一热,不过还是咧嘴傻笑,应付了过去。
梅香云捏了捏许珠珠肉肉的脸蛋,“嫂子,你看妹妹多讨喜。”
许珠珠笑得更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