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孔琼楼活着,到底对大炎、对天下百姓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他只知道,为了自己能踏足武道之路,已经有两位陆地神仙以命相抵了。
倘若再背负如此巨大的一笔人情债,他真不知道将来能用怎样的方式去偿还。
沈凉不喜欢肩头太重的人生。
他更加向往,一身本领在手,天大地大,任我逍遥的自在。
然而,孔琼楼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不得不再度背负这么一笔沉重无比的人情债。
“哈哈,姑且爷爷就当你真有这么一份心思,却也是没有办法能将传与你的功力再收回来了,此外……”
一番话尚未说尽,曾经不可一世的剑魔,就显露出极为严重的疲态,缓了好几口气,才又继续说道:
“此外纵使空有这份功力又如何?二十余载的禁锢,已是叫我功力大退,即便解开这八道锁链,爷爷我也早已不是那姓齐的狗杂碎的对手,逃出去,到头来还得被抓回此处,与其就这么被关在地下不知年月、不见天日的腐烂成泥,还不如借此机会,留一份香火,痛痛快快的走。”
说完这些,沈凉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眼前的这一幕没有任何意外,一代剑道大能,确然是寻了死路,只待这最后一口气卸掉,从此大炎江湖,便再无天下第三了。
“前辈——”
“好了,少跟爷爷我婆婆妈妈的,爷爷我最不喜这等性子的后生!”
孔琼楼不耐烦的一抬手,就此打断沈凉欲说之言。
随即,借着蜡烛最后一点余光,不知外面是否已入白昼的孔琼楼,抬头望向那关了他二十余载的“泥土屋顶”,终得释怀。
“爷爷我时日无多了,要你帮我办的两件事,其一,待会儿出去,给爷爷在头顶挖一个洞出来,洞口尽可能开大一些,爷爷想见见太阳。”
“其二,待爷爷我死后,不要随便找个地方,就把爷爷埋了,也无需大张旗鼓做什么白事法事,只需将爷爷这副残躯烧成灰烬,撒入东海,便算是给爷爷的鬼魂指条路,爷爷生前没本事去狗娘养的东瀛大杀一场,死后若当真能化为鬼魂,定要去搅个地覆天翻!”
说罢,孔琼楼又缓了口气,才转目看回沈凉道:
“小子,东瀛那群矮骡子,个个都不是好种,你爹当年,只算是把他们打怕了,可爷爷希望,将来有一日你能将他们打服,甚至是绝种!”
“要真有这么一天,你记得到东海海边,跟爷爷言语一声,如此爷爷便能安心投胎去了!”
至此,孔琼楼便是将自己要跟沈凉进行的“交易内容”全部说清楚了。
而这两件事,包括勉强算是第三件事的——征服东瀛,对沈凉来说,都算不上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开洞望天也好,骨灰撒入东海也罢,都不需要他具备多大的能力才可以完成。
帮这两个忙,换剑魔即便残余也足够浑厚的功力,简直就是赚麻了!
可沈凉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位天下人眼里该死一万遍都不足惜,却同样被他人毁了美好一生的“疯魔老人”……就要死了。
沈凉张了张嘴。
总想在这位老前辈还活着的此刻,再多留下一些彼此交谈的记忆画面。
可那股繁杂情绪的翻涌,却是让他有口难言,双眼发酸。
感受到那“娘们儿唧唧”的氛围愈发浓厚,坚持要保留住自己一代剑魔“霸道形象”的孔琼楼,二话不说,用保留的最后一丝功力,挥手便将沈凉掀飞,送出这地下空间。
“小子,挖快点,爷爷我……怕自己等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