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在书里看到过这样一个情节。
六十年代初,一个粮店有个姓申武的收款员。
那时,人民币计算单位有元、角、分、厘。
元、角、分都有实体。
厘只是个数字。
比如一块糖,售价二分四,就是2分4厘。
可是,4厘钱怎么收呢?
那就要四舍五入。
2分4厘,4厘就舍掉,收2分。
2分5厘,就入上来,收3分。
当时,一斤粮食就有x角x分x厘。
比如一斤玉米面0.125元。
申武就把这0.005元留下来,不入账。
每天,他不多不少,有20个0.005元不入账,累计起来就是1角钱。
那个时候,上级经常下来查账,这一查,就被查出来了,申武总共贪污了4.6元。
查账的人不解,问:“你为什么一天贪污一角钱呢?”
申武答:“我用这一角钱,买碗汤喝。”
就是因为这一碗汤,申武被打成贪污犯,遭到批斗。
此后,他就背上了贪污犯这个污点,再不让他收款,让他去付粮,干起体力活。
而同事们,也都疏远他,把他看作另类。
他的脸上,再无笑容。
云影想,申武一天贪污一碗汤,却觉得没脸见人,可他的爸妈贪污的肯定不止一碗汤,却不感到耻辱。
不过,他们整天待在家里也很犯愁,可他们并不是因为贪污的耻辱犯愁,而是因为他们会被撤职,会被法办,断了仕途而犯愁。
云影也犯愁。
她犯愁是因为,她要成了贪污犯的女儿,肯定不敢出门见人了,也就没有了高傲的资本了,李志伟肯定不能要她了。他要找对象,标准肯定要降到最低了。
忽然,门铃响起来。
应该是有人来了。
她想,可能是工作组的人又来核实问题了。
他爸妈已经被停职一周了。
以前,他家好像没断过人。可是,这一周,除了工作组的人,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就是她爸妈提报上来的干部,也没人来。
世态炎凉呀。
“来啦!”母亲喊了一声,跑去开门。
她从没听到母亲这么急着去开门。
她常听到的是,母亲不紧不慢拉着官腔的声音,和端着架子,迈着方步的声音。
她想,应该是很厉害的任务来了,不然,母亲不会失去往日的威严。
门开了。
“倪主任,在家呢!”
这是赵忠义的声音。
“倪主任,我们来你家串个门!”
这是唐雪的声音。
这些声音,她都十分熟悉。
她希望听到那个她最想听到的声音。
可是,她又害怕听到那个声音,她有些不敢面对。
虽然她没听到那个声音,但就听母亲说:
“李经理来啦,今天怎么有时间!”
云影的心里一阵狂跳,他来干什么呢?
不过,母亲没有前两次的冷漠了,声音里带着客气和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