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嘴脸,公孙夫人心下愕然。
‘这还是我那一根筋的好女儿吗?’
在目光落在席间自己那女婿身上后,公孙夫人这才冷笑出声。
“我家乖囡还真是嫁对了人,当真是越来越有夫妻相。”
正与公孙度觥筹交错的韩绍,面对自家岳母突如其来的问候,不禁一脸懵。
不是,您这一副‘我带坏您女儿’的表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好不容易熬到这场家宴结束,着急赶往姜府的韩绍,随意寻了个借口便准备开溜。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并没有忘了公孙辛夷。
“木兰且在家里待上一会儿,替我在二老面前尽尽孝心,午后我便来接你。”
只是他这话刚说完,便被公孙夫人打断。
“不着急,还是让木兰在家里待上几日吧。”
“她新为人妇,总不好太过辛劳,正好在家里将养些时日。”
额——
话说,江南赵氏不是礼学传家吗?
怎么自己这岳母说话这么彪悍?
韩绍闻言,一脑袋黑线,顿时有些招架不住,赶忙将目光望向一旁同样有些尴尬的公孙辛夷。
想到刚刚席间自家婆娘不时投来的求救目光,韩绍心中一横,当即准备硬气一把。
可没想到公孙辛夷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夫君放心,妾在家中待上几日就归家,不会耽误太久的。”
对于公孙辛夷的一反常态,韩绍本能地觉察到了有些不对劲。
看公孙辛夷这副昂首顾盼的表情,大有‘待我归来,定教你如何如何’的意思。
韩绍心下汗颜,可既然公孙辛夷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理由强求。
甚至还得挤出笑脸,让公孙辛夷一定好好代他侍奉二老。
最后才强压心中的忐忑不安,孤零零地出了将军府内苑。
……
韩绍去往前衙接姜婉时,李文静亦在堂中。
只见这笑面虎目光慈和地看着姜婉,仿佛眼前真是他李文静的掌上明珠一般。
甚至就连姜婉翻看典籍的书案前,那盏茶都是他亲自煮的。
“怎可劳驾岳父亲自动手?若让外人见了,岂非不孝?”
见来人语气埋怨,李文静小眼骤然一瞪,那一瞬间的虎威泄露,着实有些骇人。
等意识到是韩绍的时候,又霎时收敛,眯眼一笑。
“你怎么走路也没个声。”
韩绍如今的气息越来圆满了,甚至就连重新恢复了八境修为的李文静也有些看不透了。
这般看似玩笑的说了一句,李文静转而便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无妨,一盏茶而已,为父乐意,其他人管不着!”
说着,颇为霸道道。
“况且……有老夫在,谁敢妄自非议我家婉娘?”
韩绍一时愕然,随即失笑。
“岳父这般模样,若以后婉娘受了委屈,小婿怕是要遭罪了。”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可这老货却是脸色陡然一正,竟是点头道。
“你明白就好。”
“就算为父这个岳父治不了你,婉娘她还有她七十一位师伯,还有她师祖在……”
说着,李文静忽然咧嘴一笑道。
“先前你大婚,为父在无崖山外叩了几个头。”
“本想替你们大婚涨涨脸面,可惜老师说时机未至。”
“不过老师亲口说了,他很喜欢婉娘这孩子……”
那位儒家至人性情疏狂,见众生如见刍狗。
就算是他这个外人眼中最喜爱的关门弟子,也从未得到过这般认可。
可见这句话的分量。
听闻这话的韩绍面色一滞,眼神变幻了几瞬,而后呵呵一笑道。
“合着小婿家中,最后竟是我家婉娘靠山最大!”
说起来,韩绍那内宅私院看似不大,实则藏龙卧虎。
几乎个个都是大有来头。
可谁又能想到呢?
最后竟是出身最低的姜婉后来者居上,力压群雌!
见韩绍一脸‘惹不起’的后怕表情,刚刚正在翻看着手中典籍的姜婉,忍不住埋怨地看了李文静一眼。
“父亲没由来恐吓我夫君作甚?”
“我家绍哥儿才不会欺负我!”
姜婉款款起身的姿仪充满了书卷气,已然是名副其实的儒家淑女。
而听得她的娇嗔埋怨,刚刚还昂首挺胸尽显老岳父威仪的李文静,顿时有如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
“为父没有……为父这不是怕你受委屈么?”
瞧瞧他这副语气吞吐的小心模样,哪还有外间传言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样子。
韩绍哈哈一笑。
而后面上尽是得意地带着姜婉告辞离去。
独留身后一脸颓丧的李文静,在背后也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不过大抵无非是‘女生外向’‘白疼了’之类的车轱辘话。
……
出了将军府。
车辇悠悠往姜府驶去。
对韩绍对坐的姜婉,面上惯有的笑意渐渐淡去,转而换上了几分忧虑。
“夫君,稷下学宫那边会不会……麻烦?”
韩绍闻言一愣,再看姜婉的脸色变幻,顿时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
所以在温和一笑后,半安抚半开解道。
“放心,不是坏事。”
“更何况一切有为夫在呢,你怕什么?”
说着,伸手牵起她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有些微凉的玉手。
“以后对我那岳父不用那么防备,依着本心就好。”
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太过小心翼翼了。
他如此,他的女人自然也是如此。
“别忘了那年我从草原回来时,跟你说过什么。”
那一日,他与姜婉扶摇而上,俯瞰镇辽城的人间烟火。
姜婉问,这是不是就是人间。
可他说要让她见一见更大的人间。
男儿在世。
言必行,行必果。
被韩绍一言纾解了心中压抑的姜婉,美眸闪动。
“绍哥儿,婉娘永远信你的。”
正说话间,车辇已经临近姜府。
只是尚未停下,便听一道焦急的大嗓门。
“乖囡!快让婶娘看看,可受了欺负!”
好吧。
婉娘的靠山,一座接一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