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小心是不可能的。
张郃将大锤立在墙边,一手挥舞着战刀,一手将跳下来的斥候一个个拎进屋子。
一个,两个,三个……
别看张郃闹了个天翻地覆身上没有受到半点伤痕,那是因为他的武艺足够高,斥候们就没有这个本事了,他们虽然没死,却遍体鳞伤。
那个和他攀谈的斥候没了半只手,脸上更是添了一道恐怖的伤痕,眼球都没了半个。还有个倒霉蛋跳下来的时候力度没有掌握好,小腿直接断了,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之中。
“杀杀杀!老二,你上去顶住,顶住!”
就在张郃将斥候们拉进屋子的时候,斥候也没闲着,一边在地上乱滚,一边指挥着轻伤的人前去战斗。
“我堵住了,再来一个人,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人!”
嘭嘭嘭……
那个叫老二的斥候拿着盾牌堵住了房门,一边呼叫支援,一边拿着抢来的战刀乱劈乱砍乱砸……
“啊!”
谁知还未等支援到来,一柄战刀穿过老二的下身刺穿了他的身体,一声嘶吼破口而出,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栽倒……
“二哥挺住,我来了!”断腿的斥候迅速爬了过去,钻到了老二裤裆底下,拿着战刀一边捅刺一边怒吼叫骂。
同伴的鲜血顺着大腿流到他的脑袋上,滑落进眼睛中,他已然分不清自己眼前到底是被鲜血染红,还是因愤怒杀红了双眼。他只知道脑袋上的那两条腿还在,他就不能停!
“将军速去打开那个机关,我等必守护将军,不叫贼人扰了将军。”一名士卒大喝一声,翻身起来,晃了晃手中的刀,向张郃行了一礼后大踏步走向了门口,其他两名斥候有样学样,也跟着行礼后冲向门口。
看了看因为过于激动而冲出眼眶掉在地上的那半个眼球,张郃一时间有些看不懂他们的品性了。
说他们胸有大志吧?他们屠了城,还不止一座;
说他们凶狠残暴吧?他们面对必死的局面也能义无反顾;
说他们遵守命令吧?他还没说什么,这些人就已经分配好任务了;
可若说他们桀骜难驯?自己的想法也不过就是如此。
人怎么可以这般扭曲?
唉……这狗日的乱世……
丢掉手中战刀,张郃走向墙角将大锤拎在手里,对着门口拼命的几人喊道:“嘿!那个瞎眼的。”
“将军唤小人何事?”斥候赶紧过来听令。
张郃却不急不缓,一步步走向绞盘,慢悠悠地说道:“那金丝编的烛台和你想的不一样,不要觉得全都是金灿灿的就是好东西。那烛台整个就是一支蜡烛,匠人们将烛芯和多个铜管相连,蜡烛燃烧后烛火慢慢向下,被金丝固定的蜡烧不到,却能挡住烛火刺眼的光,铜管又能将燃烧的烟抽走,排到房间外面。
那种烛台很复杂,可以说是整个大殿的一部分。起初我听闻时也觉得很精妙,不过后来觉得不过尔尔罢了。
你可知为何?”
斥候听得一头雾水,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可面对的毕竟是张郃,他还是下意识问:“为何?”
“因为我见过更好的。”张郃的脸色忽然一变,高高举起大锤,怒吼道,“活下去!本将军带你去见识见识更好的!小国蛮夷终究只是蛮夷,器物如此,人更是废物!给我断!”
张郃毕竟只是个将军,不是什么巧手匠人,能懂什么机械结构?他挑选的脆弱部位并不脆弱,别看纤细,却要每日承受千斤重量,怎么可能脆弱?
不过好在张郃只是个将军,他虽然不懂机械结构,却懂得最纯粹的破环。破坏要比创造简单很多,更何况对于一个实力强悍的将军呢。
大锤划过半空,扯碎空气竟然隐隐发出阵阵嘶鸣。
想象中那刺耳的击打声并没有出现,但一阵沉闷的撞击连带着大地都有些颤抖……
咔嚓……咔嚓……
木轴撕裂的声音盖过了房门口的喊杀,张郃一口浊气跟随着虎口的鲜血流出身体后,下意识用手扶住了大锤。
这一击可要了他老命了,从出生到现在,无论和谁战斗他都没有用过这般大的力气,可以说吃奶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发力过。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哗啦啦啦……
伴随着铁链抽动,整个绞盘忽然拔地而起,竟直挺挺撞破屋顶,飞向半空。
瞎了一只眼的斥候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他以为张郃是想松开绞盘放下吊桥,根本没想过张郃竟然要将吊桥彻底破坏掉,也不认为有人能够破坏掉坚固的绞盘。
惊诧、恐惧、羡慕……
无数复杂的眼神在那只独眼中闪烁,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郃望着被震撼在当场的斥候却露出了一抹苦笑,任务算是完成了,可之后怎么办?
他相信这座城不可能挡得住张辽和整个右军,可张辽现在又在哪里呢?
活下去是他欺骗斥候的谎言,可如今他又该用什么谎言欺骗自己?
罢了,罢了。
有些事情就只能骗一骗别人,若自己也信了,那才是真的蠢。
呵,这该死的乱世……
“人生一世如过眼云烟,不过须臾片刻。大丈夫当马革裹尸,岂能老死榻上!”张郃大喝一声,拎着战锤边走边下令,“小的们,随本将杀出去。男儿就要痛痛快快的活,风风光光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