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爱和怨恨是一对相对的词汇,但它们并不平等。
这世上怨恨远比喜爱多得多,因为怨恨根本不可能转变成喜爱,喜爱却可以慢慢转变成怨恨。
高句丽统帅如今对汉人的怨恨已经达到了顶峰,他并不是只恨王弋,他恨所有汉人,恨汉人的文化、恨汉人强大、恨汉人的一切。
怨恨让他的思想扭曲,在欲望的刺激下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理智。
慢慢的……
眼前的阵线已经不重要了;高句丽不重要了;汉人也不重要了,很多很多事情都不重要了……
他忘记了伦理、摒弃了道德、放下了人性,内心中只剩下杀戮与毁灭。
眼前的夫余人要死,所有阻挡他的人都要死!
他曾经坚毅不屈的眼神逐渐变得狂躁,逐渐失去一个人应有的光彩。
疯狂的人不一定理智,理智的人一定有令人疯狂的一面。
他很清楚自己破不开这条简易的防线,就算是全军压上也很困难。
不过他的军队现在破不了,不代表一直破不了。
只要给他一点点时间,这道此时犹如天堑般的防线就会在他面前变得像纸糊的一样。
是的,只要一点点时间。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并且胸有成竹。
道德啊道德!
有人说道德是一堵厚实的墙,它将人和野兽进行了绝对且清晰的区分;
有人说道德是一条脆弱的线,只要轻轻抬腿就能随意跨越。
其实道德更像一朵闪耀着光芒的花,它能用自身的光芒轻松驱散世间的黑暗,却脆弱到可以被轻易践踏成泥。
统帅回到了军中并没有下令立即攻击,而是命令士卒安营扎寨,和夫余人展开了对峙。
对于没有后援的他们来说,这无异是作死的行为。
统帅却没给出任何解释,他也不需要解释。
时间一点点过去,高句丽的军营逐渐完成。
伴随着太阳西斜,军营也陷入了安静,似乎和两支正常的军队对峙没什么不同。
可是到了第二天,高句丽军营中却出现了情况。
军营中的气氛依旧沉默,出现变化的是士卒们眼中的神色。
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贪婪中带着警惕,警惕中又透露出疯狂。
这种眼神出现在每一个士卒的脸上,也都落在了每一个士卒的身上。
他们饿啊,身体的本能在提示他们需要补充能量。
可他们没有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也不想要其他的食物。
他们要吃肉,要畅快地吃肉,要肆无忌惮地吃肉!
同伴不知何时在他们眼中已经不是可以生死相依的同伴了,而是变成了力量的来源,前途的捷径,延续生命的良方……
统帅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他知道这样很危险,军队随时都有哗变的危险。
不过打仗哪有不危险的?
这些风险都是值得的,他需要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士卒们愿意主动去狩猎的契机,不管猎物是高句丽人还是夫余人,他都不在乎。
契机很快就来了,当天夜里亲兵给他端来了一整块大腿肉,说是士卒外面打猎打到的野羊。
野羊?这个时候哪有这么肥的羊?
统帅没有丝毫犹豫,一边大口吃着,一边问道:“只有一只吗?”
“他们……找到了一个羊群……”
“哦?有没有死伤?”
“野羊挺凶的,听说死了几个……”
“这样啊,你去告诉他们,将打来的羊煮成肉汤,给所有人都分一份。”
“这……将军,不够吧。”
“我不可能吃独食,都是勇士,有肉一起吃,有汤一起喝。
告诉他们,喝完肉汤赶紧睡觉,明日进攻!”
“是!”亲兵立即答应,声音无比洪亮,中气十足。
很快,军营之中便嘈杂起来,慢慢弥漫起了阵阵肉香。
北方寒冷的夜,冷风能将人从皮到肉吹透,寒冷直击灵魂。
对于几天没有吃东西的士卒来说,一口肉汤简直是一种至高的救赎。
只是肉汤只能温暖他们的灵魂,却填不饱他们贪婪的肚腹。他们更饿了。
好在统帅的保证让他们心中欲望得以短暂的满足,他们可以等,等到太阳出来的那一刻。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可以等,统帅却不愿意等了。
午夜时分,吃饱喝足的统帅从营帐中走出来,巡视着军营。
只一会儿,他就对亲兵很是不满的问:“士卒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啊?将军……这……他们不在这里,那应该在何处?”
“我不是让他们出击吗?”
“出击?不是明日出击吗?”
“你道明日是何时?明日便是此时。”统帅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亲兵。
亲兵满脸错愕,嘴巴张得大大的,根本不理会寒风正往里面灌。
可是慢慢的,圆形的嘴巴逐渐变形,左右两边开始变得尖锐、开始上翘、开始狰狞……
“将军,小人……”
“还不快去,能杀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是!”亲兵答应一声,飞快跑开。
统帅笑了笑,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北方的夜是难熬的,一头名为寒风的野兽在林间大声怒嚎,从它口中喷出的雪花让人睁不开眼。
没人胆敢离开火堆和用体温好不容易温暖的被窝,在这片连月光都不愿意光顾的林间,就连真正的猛兽都要谨慎行动。
喀吱喀吱……
一阵扭曲的踩雪声很不和谐地出现在呜咽的风声之中。
忽然出现的杂音听得令人有些烦躁,却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想要熬过漫长的冬季并不容易,需要大量的能量,外出想要搏一搏生机的野兽很多,没什么大不了的。
夫余哨兵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看,甚至都懒得扔过去一支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