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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能感觉得到死伤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惨重,他每一次离开,再回到这个房间里来的时候,不必像刚刚开始那样每一次都要沐浴,洗掉身上重重的血腥味。

战争,应该已经到了相持的阶段。

闻凤析作为武将,在这个时候固守扬州应该是最好的安排。

我还记得当初轻寒在中毒的时候告诉我,他守扬州,半年的时间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西北无大战,屠舒瀚也可以腾出手来。

但前提是,正常情况下

我的脑子里千头万绪,一时间太多的东西杂乱无章的涌上来,而一醒神,看到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里,如同一座牢笼,每天除了三餐、定时的沐浴之外,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现在,我大概也想不了那些了。

就在这时,舱门被打开了,那个皮肤黝黑的孩子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肘弯上还搭着一条毛巾,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是要进来擦地板的。

这些日子,除了那些来服侍的,就只有这个孩子,会不时的进入我的房间里,平时几乎都很少在清醒的时候遇见他,大多数时候,我只能看到他抱着扫帚,端着一盆擦过地的水走出去的背影。

他走进来,大概也没想到我会靠坐在床边看着他,一见我,顿时呆了一下。

“哎”

脚下一滞,那盆水就晃荡着漫了出来泼到地上,也溅到了我的裙角上。

他吓坏了,急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只感到脚踝处一凉,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手忙脚乱的将那盆水放到一边,下意识的要走过来用那条毛巾给我擦拭,但还没等他靠近我,门外的花竹已经走了进来,一看到屋子里的情形,立刻皱起了眉头:“你看你干的这是什么事”

那孩子回头看了她一眼,也吓坏了。

花竹继续道:“公子让你好好做事,你是把公子吩咐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吗”

“我没有,我不敢”

他吓得急忙摆手。

从我住进金陵府,见到花竹云山到现在,虽然知道她们两实力非凡,但还没怎么见过她们发脾气,训斥别人的样子,眼看那孩子吓得哆哆嗦嗦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我立刻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别怪他。”

花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那孩子,迟疑的道:“可是公子吩咐了,有任何人惊动了颜小姐,都是要”

不等她的话说完,我低着头,淡淡的说道:“我没有被惊动到。”

“”

“他只是个孩子,不要为难他。”

花竹被我说得一愣,大概自己也做不了主,迟疑的站在那里。

我这才转头看向那个孩子,又看了看地上的一滩水,便说道:“你快擦干净了。”

“是。”

他像是皇恩大赦一般,急忙点头,抓着那毛巾走过来,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地板,花竹看着他这样,到底也说不出什么来,便只能抿了抿嘴,退了出去。

这孩子这几天大概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人被拖出这间房,惨遭杀害的惨剧了,吓得直哆嗦,擦拭地板的时候,背后的肩胛骨都高高的耸了起来。

虽然瘦,但看得出来是做惯了活的,大概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才会这么勤于做活,还有这么一身黝黑的肤色。

我看着他低下头,睫毛长长的覆在眼睛上的样子,轻轻的说道:“你是扬州人啊”

他抬头看着我,立刻点头:“是啊”

“”

我沉默了一下,说:“你别抬头,低头做你的事。”

“哦。”

我又轻轻的问:“是怎么到这船上来的”

“我是被他们俘虏的。”

“你也是当兵的”

“嗯,爹爹走得早,家里只有我一个大男人,我就来服役了。”

“那,你娘呢”

“我娘”他说着,手上的动作慢了一些,就看见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眶里滴落下来,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那潭水中。

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我娘还不知道我”

“”

“我最怕我娘以为我已经死了。”

“”

“那样的话,她一定会伤心死的。”

“”

“可是现在,仗打成这样,我都不知道扬州城还能坚持多久,要是城被攻破了,那我娘他们”

他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但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等到他自己哭声渐渐小声了,我才说道:“那你被他们俘虏,他们都说什么了,让你来这里做事”

他下意识的就抬起头来看着我,一双哭得发红的眼睛很亮:“是那个他们叫他公子,我们原本是要被带到岸上去的,可他一看到我,就让我留下来,说让我到船上做活。”

“”

“我好想听到他说,我有用。”

他眨了眨眼睛,对上我的目光,又像是想起了刚刚我说的话,急忙低下头去,喃喃道:“我只是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用。”

“”

“可是,他们没杀我,留着我,我已经很幸运了。”

“”

“我想要回去,找我娘。”

我的喉咙里涌起了一阵酸楚,也不等他擦干净地面,便说道:“行了,你出去吧。”

“啊可是是。”

他乖乖的端着那盆水转身走了出去,而我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眼睛一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我只能低下头去,让自己不再看。

舱门关了起来。

到了大概傍晚的时候,裴元修又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接连好几天,他的神情都显得非常的放松,甚至有几分愉悦在内,我大概能感觉到是战事开始对他有利,或者直接的说,扬州那边陷入了困局,才会让他有那样轻松的神情。

但今天,却完全不是。

他走进来的时候,虽然手里自己拿着一盏烛台,但眼睛却是漆黑的。

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充满了整个房间,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的脸色慢慢的变得苍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