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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敢问公子何方神圣(1 / 2)

苏州府城,徐家大宅后院。

徐景韶手捧一纸婚书,沿着曲径通幽的游廊,顺着八只花缸夹道的石阶,优哉游哉踱着小方步。

家奴吴福像条尾巴似得跟在后面,和少爷一起散步。

“来福,你说我这次病倒,是因为吃错了药?”

徐景韶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炯炯望向身后家奴。

来福,是徐景韶给这家奴起的新名。

吴福是跟随徐延裸多年的家丁,以前是俞大猷的兵,老爹去了浙江,便将此人留给徐景韶当亲随。

吴福无福,听起来终究晦气,总让徐景韶有种下一秒就要跟着倒霉的感觉。

老子可是来大明享福的,怎能无福呢!

“少爷,您真的忘了?上元节咱去杏花楼办事,撞见个姓康的行商,卖给咱两粒秘药,说“吃了甭提多带劲儿”,结果吃了一颗,还没开始办正事儿,就····”

上月十五,便是上元节,徐景韶和来福两个,跑到苏州最繁华的杏花楼喝花酒。

好巧不巧,两人刚进青楼,迎面撞上个北地士子,那人三十来岁,气度颇为儒雅,见主仆倆衣着不凡,当着徐景韶的面,掏出个花花绿绿的瓶子。说这是他家祖传的秘药,十两银子一颗,一颗便可“夜御十女”,甭提多带劲·····

因家道中落,为凑川资(路费)回乡,现贱卖,只要三两一颗。

徐景韶两眼冒光,这苏州凡四方难得之货,靡所不有……天下财货莫不盛于此,徐少爷毕竟是从四品家的公子,什么世面没见过,一眼便看出那瓶子里装的不是凡物,于是朝恶奴使了个眼色。

来福二话不说,对着姓康的一顿暴打,把药抢了过来,递给少爷,少爷二话不说,一口吞下两颗。结果还没体验到“甭提多带劲”,刚走进花魁闺房,便觉下身一阵奇痛,遂昏死过去·····

“我想起来了!金刚散,康道咸,祖传秘药!这狗东西,竟然害我,少爷我最恨卖假药的了!你,你为何不给夫人说!”

来福连忙解释道:“少爷,我哪里敢说?夫人的脾气你知道,若是知道是我抢到的药,不得把我捆了丢太湖喂鱼,再说,少爷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徐景韶点点头,觉得来福说的有理。

来福擦掉额头汗珠,连忙岔开话题。

“少爷,家丁都准备好了,咱明儿真要去王家?”

来福虽是徐家家奴,对苏州府的官场却是门儿清,这太仓王家乃江南名门望族,可不是普通官宦人家能比,不仅家财万贯,为太仓首富,家中子弟众多,而且很多还是京官。

王锡爵现掌右春坊事,是皇帝身边的人,去年他刚主试了顺天的乡试。照大明官场惯例,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此人以后多半是要入阁。

这样的背景家世,可不是徐延裸这样的从四品能得罪的,徐家在苏州横行霸道不假,可是到了太仓地面,未必是人家王家对手,昨日想必是赵夫人气昏了头,才怂恿儿子去闹事。

“少爷,要不咱们······”

徐景韶把他和王锡爵女儿的婚书小心收好,装在了身上,然后拍拍来福肩膀:

“咱们,明天先不去王家,先去找那个卖假药的。”

“好!”来福如释重负,刚要称赞少爷英明神武,却听徐景韶又道。

“去找两根结实的麻绳。”

“啊?麻绳?少爷你要作甚?”

“先打死那姓康的,再去王家绑人。”

来福目瞪口呆:“少爷要绑谁?”

徐景韶云淡风轻道:“你说绑谁!当然是那个悔婚修道的王道姑!”

来福惊道:“抢婚?”

见来福一脸沮丧,徐景韶笑道:“正是,放心,事成之后,必有重赏,敢给夫人说一个字,便把买金刚散的事都推你身,看夫人不把你丢湖里喂鱼!”

来福:·····

~~~~

第二天一大早,朦朦胧胧还没睡醒,便觉有人站在自己床头。

一阵淡淡的清香飘到徐公子身前,睁眼仔细看时,才看清是昨日差点被打死的那个扬州瘦马。

“少爷醒啦?”

“哦····”

徐景韶前几天只顾忙着筹划他今天“抢婚大事”,再加上东庄美婢众多,所以注意力一直没在母亲送来的这个瘦马身上。

如今再细细一看,便觉眼前这女子别有一番风味,可说是绝色。

腰身似扬柳,婀娜多姿,胸前只有块红缎裹胸。

红色纱衣下,隐约可见如雪白的肌肤,白藕似得双臂轻轻招展。

徐公子不是没见过美女,虽然只有十八九岁,经验却比后世大部分老司机还要老道。

然而,刚刚睡醒,血脉喷张,便见此女俯身上前含情脉脉,多半也是感谢昨日救命之恩。

此情此景,任凭柳下惠重生怕是也把持不住。

徐景韶一把抓住女子如削葱般的十指,充满关切道:

“姑娘,穿这么单薄,你,冷吗?”

“冷,奴家好冷。”

于是一把将人拽进被中。

帮美貌瘦马暖了身子,起来洗漱一番,吃过早饭,徐景韶顿觉精神抖擞。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来福已经带着七八个家丁,整整齐齐等在门口。

“夫人呢?”

“夫人看少爷没起来,便一大早去南门绸缎行收银了。”

徐景韶咧嘴一笑,心道咱徐家产业还真不小。

环顾四周,家奴们手里拿着棍棒铁尺之类的家伙,徐景韶满意的点点头,招来来福,吩咐两句。

来福细细听了,跳到门口大狮子上,对众家丁道:

“都听清楚了!那厮是北直隶的,河北口音,卖假药骗到少爷头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找到人后,给我作死了打,打伤打残,少爷给钱!把少爷的马牵来,走!”

一群家丁奴仆簇拥着匹高头大马,浩浩荡荡出了徐家大宅。

出门便是苏州繁华的商业街,街道上熙熙攘攘,两边走动的行人没有八百也有一千。

路人中有认识徐公子的,见他带人走来,纷纷像躲瘟神似得躲开。

来福对这场面见怪不怪,无视路人惊恐目光,趾高气昂道:“少爷,咱们现在去哪找人?”

徐景韶沉吟片刻,下令道:“先去杏花楼,看他在不在那!”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西走,徐景韶骑在马上,但见沿街上下,贩夫走卒小农行商僧道摩肩接踵,沿街食铺、商铺、客栈、茶肆中人来人往,虽是二月料峭天气,街市却是格外热闹。

片刻之间,到了枫桥,再往前,便是阊门边上的杏花楼。

越往西走,街面上衣衫褴褛的流民渐渐增多,捧着破碗儿向往来行人乞讨,来福挥舞木棒,忙着在前面开路,赶走那些试图靠近马匹的乞丐。

“苏州府如何这么多流民?”

来福挥棒打开一对要饭的母女,回头对徐景韶道:

“少爷有所不知,去年太湖发大水,淹了好多田地庄稼,这都是昆山、常熟乡下逃出来的乡民,各县施救不来,便跑咱府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