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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6(2 / 2)

“还有个问题,杀人动机呢”

仇小庚想起上个月,看过一本商务印书馆的歇洛克奇案开场,林纾的译本,正是福尔摩斯系列的第一部血字的研究。这个惨案发生的夜晚,九岁男孩想把自己和叶克难当作福尔摩斯与华生。

“不知道。”叶克难没有破坏现场,他指了指依然趴在书桌上的仇德生说,“你父亲有没有仇家”

“我爹是个老实人,从来与世无争,我们家在天津也是无亲无故。”

“几天前,我暗中调查过,仇德生在德意志银行工作,最近在处理中国给德国的庚子赔款,是否与这笔巨款有关”

“他只是个银行职员,兼任德国经理的翻译,要是真有人瞄准了庚子赔款,何必找我爹下手呢”

叶克难思量,如果说仇家,秦海关可能算一个,庚子年被德军残害的百姓可能也有。不过,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雇用职业刺客吗中国普通老百姓的复仇,往往是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直接拿刀子上就是了,或者暗地里下毒、放火、绑票

不,凶手不可能是冲着仇德生而来。凶手跟叶克难一样,都是冲着眼前这个男孩

“叶探长,我想起一个问题”仇小庚回到院里,看着天上残月,“为什么,你前脚刚到我家,说要把我带走,后脚刺客们就摸上门来了”

“这”

叶克难被这男孩问倒了。但既然摄政王与内务府必须找到这个孩子,说明他非常重要,不仅关系到皇家工匠秦海关,也可能勾连到其他某种上层关系,或某个高不可攀的大人物这是他这个小小的巡警局探长根本无法窥探的了。

“还有,你为什么骗我”小庚赶走围在妈妈身边的苍蝇,“什么京师大学堂少年班,真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了我的爹娘竟还跟你唱双簧,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还是你用某种东西威胁他们肯定不是用钱收买,我爹娘绝不会为了钱出卖我。那么,你是用我的生命在威胁是吗”

叶克难倒吸一口凉气:“你的小脑袋瓜子里想得真多将来不到巡警局做探长真可惜了你在怀疑我是刺客们的帮凶吗而我胳膊上的伤也是苦肉计”

“我不知道,在这乱世之中,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探长都不能自证清白,你还能信任谁”

“报纸上说,在这个世道,永远不要相信警察和官吏的话。”

“那是革命党的报纸吧。”叶克难摸了摸男孩的头,弯腰盯着他的双眼,“听我说,我不代表官府,也不代表大清的皇上,我只代表一个探长的侠义。等你长大了,慢慢就会明白的。”

说罢,叶克难捡起刺客遗留在杀人现场的凶器,那把刺破了仇德生媳妇心脏的匕首。

他把匕首放到一盏电灯下,象牙柄的一把好刀,绝对是古人所说的吹毛得过、削铁如泥的利器,说明刺客颇有来头。小庚也凑过来看,他说杀害父亲的那把匕首,也是同样的象牙柄。刀柄的一侧,雕着奇怪的纹饰,眯起眼睛细看竟是一颗彗星撞击月亮。

小庚在学校里读过彗星的知识,象牙刀柄上镶嵌着螺钿,拼成拖着长尾的“扫把星”,正好冲击到一轮满月上。

螺钿是用螺壳海贝打磨成各种图案花纹的薄片,镶嵌在器物表面,多见于乐器、漆器、屏风、家具、古镜,上至秦汉,下到明清,是中国特有的装饰工艺。螺钿呈现翡翠般的奇幻光泽,稍稍换个角度,又有不同颜色反光,给人海上波光的错觉。

未来的整个人生,直到世界末日,仇小庚都不会忘记这个图案。

彗星袭月。

第八章完璧归秦

次日清晨,火车驶过京津铁路,蒸汽机交替喷射黑白浓烟,仿佛平地飞行的巨龙。

仇小庚注视窗外风景,大平原上麦子长势正旺,白杨树在烈日下烤蔫了,大雁从太行山飞向渤海。

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如今,仇小庚的父母已不在了,便要天涯孤旅

九岁男孩,腰缠白布,身带重孝,眼眶红肿,心口藏着一枚血玉坠子。

打开昨晚妈妈为他准备的皮箱,看到两个生梨原来不是生离,而是死别他啃了一口生梨,把另一个塞给对面的男人。

叶克难婉言谢绝,他已换上巡警探长制服。左臂缠着绷带吊在颈上。他的肋间挂着巡警佩刀,腰里别一支左轮手枪,全属日本样式。当年高等巡警学堂,由日本浪人川岛浪速任监督,将日本警视厅那一套照搬到北京。

德租界将灭门案作为重大案件处理。按照不平等条约,中国政府在租界内无司法权。幸好有摄政王的手书,叶克难带走了唯一的目击证人,仇小庚。

那些刺客来者不善,神通广大,极有可能再来第二波。叶克难说服了小庚,立刻坐火车去北京。仇德生夫妇的遗体,已被德意志银行的同事收敛入棺,将选一风水宝地安葬。

“你要带我去哪里”

啃完梨,仇小庚把果核收在手绢里,这是德国学校里不能乱丢垃圾的规矩。

“你命中注定要去的地方。”

从昨晚起,这个男孩的命运就彻底改变了。

“叶探长,原本我想长大后加入海军,现在改主意了,我想跟你一样做个侦探。”

“给爹娘复仇你真以为,探长只是抓贼的吗我老爹跟我爷爷,什么丧阴德的脏活累活没干过劝你不要入我这行。”

“丧阴德的事儿叶探长,你是说戊戌年抓了六君子”

“呸呸呸”叶克难向车厢四周张望,“这种事不要乱说,小心被人告密”

午后,火车穿过北京永定门城墙,停在正阳门前的火车站。

眺望大前门和箭楼,风景又不同于天津,尚停留在两个世界的交替处。蒙古来的骆驼队鱼贯进入城门,大栅栏已恢复热闹,卖艺的、耍猴的、兜售狗皮膏药的、卖儿卖女的,更别说成群结队的丐帮叫花子。外国人也视若无睹,西洋贵妇坐着敞篷马车,撑着小阳伞往东交民巷而去。

火车站前张贴清廷颁布的钦定宪法大纲:第一条“大清皇帝统治大清帝国,万世一系,永永尊戴”,第二条“君上神圣尊严,不可侵犯”,熙熙攘攘的人群,没几个有心思多看一眼。倒是叶克难与小庚停下来细看,探长摇头说:“基本抄袭了日本明治宪法。”

叶克难给男孩买了豆汁儿和爆肚尝鲜。

经过西总布胡同西口,迎面有个大牌坊,四柱三间七楼宽近五丈高两丈,东西横跨东单北大街。仇小庚在牌坊下绕了两圈,看到汉文、德文以及拉丁文,竟是光绪帝颁布的道歉书,为庚子年在此处遇害的德国公使克林德致哀。

“原来这就是克林德碑”

“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抓住杀死克林德的神机营队长恩海,德国人在此将他斩首。辛丑条约后,朝廷在原地树立牌坊,作为洋人战胜中国的纪念。”叶克难悄悄吐了口唾沫,想起死于八国联军枪下的父亲,“我打赌这块碑,十年内就会倒”

“德国会在未来的欧战中失败”

这条街上的人们,十有八九对国外一无所知,不晓得德国与法国是世仇,还以为八国联军都是亲如兄弟的一家人。叶克难暗自思忖,这孩子注定要为皇陵干一辈子,可惜可惜

到了摄政王府门口,一辆西式四轮马车已备好,雄壮的公马喷着鼻子,马车夫一派欧洲装扮。车厢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叶克难和仇小庚面对面坐。马车向西疾驰而去,京城风景渐渐模糊,很快又回到荒凉原野,这些年饥馑遍地,天子脚下也不能幸免。

马车碾过永定河,冒出乾隆皇帝手书的“卢沟晓月”。卢沟桥栏杆上数不清的石狮子,两个月前光绪帝的棺椁就是自此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