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缜见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众将官员们集体通过了擅自出兵的动议,也是非常快意。大丈夫便要手握天下权柄,否则在世上唯唯诺诺,岂不是白活了。
韩缜回到内室,不久后一名将领被引至他面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与章亘言语的姚古。
姚古行大礼跪拜道:“末将见过枢相!”
韩缜只是点点头。
姚古道:“枢相,章衙内看来是立功心切,故顾不得家中。”
韩缜皱眉道:“此子是功名心极强,但你不要被他所欺瞒,他可有书信至家里?”
姚古道:“有近半月未曾写信了,之前也都是问候家里平安的话语,父子似有些失和。我看衙内立功心切,是个极有主见的人。”
韩缜道:“话是如此说,但你还是要看着点,此人毕竟是章建公的儿子。”
“论城府怕是不浅。你拆信可让他看出端倪?”
姚古笑道:“衙内对末将极是信任,任何事都交给末将来办。同时末将亦办得极小心。他总不能亲自送信至汴京吧,之前有个服侍的心腹名为张恭,如今早调回京去了。他身边的体己人都有末将的军士留心盯着。”
“现在末将一直按着枢相吩咐好生待着,只是盯梢着,上一次阵前兵败,也是办得极有分寸,衙内还以为是几个兵油子所为。”
韩缜道:“你真是能文能武,心思细密,我不知如何赏你才是。”
姚古道:“枢相不必赏赐末将,关西将门之中,我姚家与种家嫌隙已深。如今章丞相既重用种家,要临驾于我姚家之上。”
“如今我们姚家唯有一切仰仗枢相了。”
韩缜他这人只相信利益,不相信人性,若是姚古说仰慕你的为人,那么韩缜肯定嗤之以鼻。
从古到今唯有利益这东西是永恒不变。之前章越在种家和姚家有一个平衡,但种谔战死后便全力栽培种家,在种师道出任鄜延路经略使。姚家从上到下都是感到震撼,也是不满,认为被种家压了过去。
韩缜也是这般,自章越全力支持熙河路后,他也决定另谋出路。
韩缜点点头道:“你还是要多小心,虽说不过是二十岁的少年,但莫要被雁啄了眼。”
“末将明白!”姚古道。
“这一次出征,你们便打一次胜战,也要让此子尝尝甜头,如此对他爹爹也要有个交代。”韩缜抚着下巴言道。
韩缜显露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在我韩缜手下办事,要尔笑便笑,要尔哭便哭。
出身世家从小对如何治人收拾人,韩缜极有心得。
似韩缜这样出身的衙内,当然最明白衙内的心思。
衙内不缺锦衣玉食,也不缺别人的尊重,缺的是如何超越自己的父亲,自己建功立业的野心。
有句话是不怕衙内玩物丧志,就怕衙内雄心壮志。
你既一心要证明自己,我便在这上面拿捏你,控制你。
当然这一次章亘出兵打胜了,章越在朝中若敢指责自己,也要顾忌三分。
一切尽在韩缜掌握之中。
当然这对韩缜而言不过一事罢了,大军出兵韦州粮草如何调度,还有各种之事不一一而道之。
……
此刻东京城中。
章越在留身之中向天子面奏道。
“陛下,趁此与党项休战,我要在陕西六路所修的驿路应全面铺开,朝廷不要介入驿路之事,全部让商办企业主张。其中盈亏全归商办,除了分红之外与朝廷无涉。”
官家徐徐点头。
从东京至西京,再从西京至陕西驿路,已是类似邮政一般的企业,已是办起来了。
朝廷将这一处的脚铺全部让给民间商家所承包,不过有一条必须保证朝廷金牌传递及公文信件。
每次朝廷会拿钱支付,购买一等叫邮票的东西。即便是金牌传递也不例外。陕西六路的邮政全部铺开后,朝廷每年可中节约钱粮,便从中获得分红,如此一年尽赚两百万贯。
官商合办的企业,在当时是先进的,任何时候只要比时代快半步就好了。
官家徐徐点头,每年陕西河东六个经略使路的驿站急脚铺维护需大笔钱粮,一少一多之间,为朝廷节约了不少钱。
目前邮路只有从西京至东京是赚钱的,只是西京至陕西六路,商业上还没有收入。
“此外今年对于党项之青盐的进贡,也可多取五十万席。弥补党项凉州之失,西域贡道断绝之危。”
“既可免得党项狗急跳墙,缓解去年解池被淹,国内盐价高涨之忧。”
章越如此言道。
官家听了后道:“一切如卿所奏!”
现在的官家对章越可是言听计从。
章越正欲告退,官家忽道:“卿且慢走!”
章越一愣停下脚步回身问道:“不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官家问道:“卿以为凉州丢失后,党项真还有余力一战吗?”
章越沉吟,历史上蒙古包围党项国都兴庆府,党项国主令太子守国都,自己则逃到凉州。
不过他要防止党项迁都北逃,似蒙古灭金,金国一连三次迁都。当然除了凉州,党项可以迁都地方太少了,这个可能性颇小。
章越道:“陛下,凉州一下后党项是否有再战之力,此臣不好说。但臣亦担心党项迁都,如此又要多费数年。”
官家道:“迁都,党项又能迁到哪去?”
章越道:“臣只怕费颇多钱粮和民力了,耽误陛下全功。”
官家点点头道:“朕明白了。司马光奏朕,党项眼下之所以有恭顺之意。一是妄图朝廷能赦免其罪恶,返其这些年攻下的疆域,二者阳为恭顺,使中国休怠,趁机再度入侵,三者担心自绝于上国,久久用兵国中贫乏,为求与朝廷互易。”
“朕思索良久,确实如此,党项不灭确为心腹之患,朕实难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