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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案上的供状,章越听了彭经义的禀告,对于吴安诗的一番话也是感叹。
章越对十七娘道:“我也是自责,内兄和王仲修忙碌了半日不过是为了碎银几两,如今这几年的心血全部吐了回去,还要赔些钱。”
十七娘闻言笑道:“官人你说得话,我一句也不信。”
章越笑道:“内兄骂我忘恩负义,我倒想起了一个人的故事?”
“何人?”
“东晋的王敦!”
章越道:“此人被晋帝招为驸马,去公主府上时如厕,看到漆桶里的干枣,此物本是如厕时塞在鼻孔里防臭的。王敦却将此枣吃了干净。”
“之后公主府上的侍女又端上澡豆给他洗手,但因放在水中,王敦因吃过枣子甚口渴,故端起来一饮而尽。”
“后人用澡豆为饭形容人没见过世面。”
“之后王敦还去了石崇府上做客,也是如厕之时,见有十多名有美貌的婢女侍奉,并放置甲煎粉和沈香汁。如厕后的人都会更换新衣。很多客人都因要在众侍婢前脱衣而害羞,但王敦则一直神情自若。”
“宴会时,石崇命美人行酒,若客人不饮光杯中的酒就会杀死美人。但王敦坚持不肯喝酒,石崇就斩了三个美人。王敦始终面不改色。”
章越对十七娘道:“内兄见识还是不高明。”
“成大事者,必不在乎旁人议论和评价,想吃干枣便吃,想不喝酒便不喝。”
“石崇杀美人是他石崇的事,休想用道义来绑架于人。旁人的眼光便是一个牢笼,将你困住。功名利禄也是一般,越是此时越是要慎重。”
“所以任何事我只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只要使我不得开心颜,便是他日成功了,我也不会从内心欢喜。”
“故我从不委屈自己。”
十七娘问道:“哦,官人从不委屈自己,难道当初爹爹让你娶我,也是委屈了你吗?”
“我记得八王之乱时,王敦轻骑返回洛阳,却将娶来的公主丢在半路上,还将当初服侍过嘲笑过他的一百多名公主侍女全部赐给了部下?”
“官人也要像王敦一样吗?”
看着十七娘对着自己冷笑,章越顿时冷汗尽出,有个如此聪明博学的妻子,真是遭罪啊。
章越赔着笑脸道:“娘子,哪得话。”
“我哪能与王敦比,娶得娘子为妻,是某三生有幸。”
“话又说回来,谁能真正不在乎旁人评价?”
“怎么说?”十七娘问道。
章越面对妻子的目光,捏着额头道:“其实我是想为相太不易了,要得罪了这么多人。出了事情,天下人都看着你,我又不是三头六臂。”
“要是当初不为大官,在娘子身旁吃个软饭,其实也挺好的。”
“这般我与内兄说不定能亲如一家呢。”
十七娘闻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陛下让官人为宰相,便是要官人不避恩怨。这个位置其实就是用来挡刀剑的。”
章越松了一口气道:“说的对,天子要你办些事,便给有一些权力。但说到不避恩怨,何其难也。”
“我举王敦的例子,并非说要似王敦一般。”
十七娘笑道:“是吗?那你今晚去书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