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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257(2 / 2)

“那是”

“乃是当日见曹节、王甫借张奂之手杀大将军窦武,心有所感,又见你那位过世的亲家袁周阳袁逢趁着扬州平乱收拢臧旻等武事干才,这才起了心思,专心聚集了一些尚在弱冠的边郡子弟,想要为日后事做打算,却不料竟然先逢此乱。”

杨赐怔立片刻,却又更加感慨起来:“如此倒也不错了想当日文绕公你收这些学生的时候,大家都说你是自掉身价,又说你滥传经文可如今看来,倒还是你与袁周阳更高明一些。”

刘宽再度摇头:“如今这个局面,难道该为此感到自矜吗”

杨赐也是黯然无言话说,都是见惯风浪的老臣,他杨赐又怎么可能不晓得刘宽的意思呢

大局已然动摇了啊

前几日,年纪最大的桥玄直接卧床不起,这几日刘宽闭口不言,宛如木偶,还有他自己也突然觉得心力交瘁,斗志俱无,难道真的只是偶然吗

当然不是

其实,三人虽然性格截然不同,身份、派系也都不同,生平所求者更不同,但却无一例外皆是汉室老臣,他们一身荣辱得失全都系在这棵大树上。而如今,正是凭着丰厚的政治经验隐约预见到了大树将倾之势,偏偏却又无能为力,这才恍惚失措,心灰意冷,生怕生前身后俱都毁于一旦。

仅此而已。

就这样,二人继续缓缓前行,似乎可以说很多话,讨论很多事情,但却始终没有多言,只是于夕阳下并肩出了宫门,然后便各自告辞回家。

而杨赐甫一到家,就发现一位久未上门的亲戚正在家中等他呢

“本初不在家中隐居,怎么有时间来找我呢”杨赐颇显疲惫的躺在一把太尉椅上,跟对面高凳上昂扬奋发之态的袁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要知道,袁本初前后在洛阳、汝南守孝六年,倾心结交汝颍宛洛等地的英豪,然后又来到洛阳隐居,隐隐有负天下之望的姿态。故此,他虽然迄今为止依然是个白身,却是很多两千石,乃至于公卿仰视的存在。

那么,其人眉宇中的这股英气自然不必多言。

“杨公”袁绍恭谨行礼,并无半点不敬,只是甫一开口便气势昂扬。“时机到了”

“什么时机”杨赐随口反问,明显不以为意。

袁本初当即被憋在那里,但很快他就调整了状态,然后依旧凛然作态:“杨公,你说黄巾贼何以为祸至此”

杨赐难得失笑:“我也想知道啊,这大汉朝怎么突然就被几个学道的人给弄成这样了”

“恕小子直言。”袁绍是杨赐地道的子侄辈,倒也不必多做遮掩。“乱天下者,正在北宫,使黄巾贼蔓延至此的贼人不是张角,乃是十常侍彼辈族人子弟遍布海内,残害忠良,为祸天下,致使民不聊生,愤懑汉室久矣张角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原来如此。”杨赐恍然大悟。“那本初又意欲何为呢”

“当诛宦”袁本初之言铿锵有力。

“诛宦”杨赐一时若有所思。“上次诛宦之时,大将军尚在啊。”

“小子当然知道欲诛宦须待大将军为政。”袁绍会意笑道。“实际上,昨日赦封的这位大将军也向来对我等颇有亲厚之意,我等也愿意与之相交。”

“那便去寻他好了。”杨赐微微笑着挑眉言道。“何故来寻我呢”

“杨公。”袁绍不由失笑。“大将军一被任命便领兵出镇城外都亭了,然后还要巡查军备,修整器械这个时候怎么去寻他”

“那你的意思呢”

“黄巾四方并起,天下震动,就连天子都心神难安,难得从濯龙园西园中走出如此好的机会,不该试一试天子心意吗”袁绍正色询问。“若天子有所顿悟,也就无所谓什么大将军了。”

“弄反了。”杨赐半是有些疲惫,半是不耐。“事情需要循序渐进,先想法子解除党锢再说什么试探天子吧”

袁绍闻言立即起身,然后大礼相拜:“正要请杨公上书天子,直言废除党锢如此,则天下士人必将承杨公之德”

杨赐怔了一怔,但旋即就回过了神来:“原来本初早就在此等我了可既如此,为何不是你叔父袁隗上书呢”

袁绍尴尬一笑。

杨赐见状倒也依旧不以为意:“本初啊,你叔父是不愿为,他要为家族考虑,不愿意恶了宦官;而我是不能为,我老了,什么都不想做了”

袁绍欲言又止。

“此时此刻,确实是破除党锢的最好时候,”杨赐继续言道。“但于此时天子而言,你叔父与我联名说的话,未必比得上一位将要上前线的将军随口一提,也未必比得上一位宫廷内侍的暗室提醒记住,不要找你家门生故吏”

袁绍恍然大悟,当即再拜,然后居然径直告辞。

杨赐目送对方离开,想了想正在城外都亭陪着何进整备军队的儿子,五官中郎将杨彪,却居然没有失落的心思,只是愈发疲惫而已。

天色渐暗,袁本初刚一昂然走出杨府侧门,许子远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但直到二人坐上车子往街上而去,这才相互开口。

“本初,咱们这位之前数年都想让自己儿子做党人领袖的杨公怎么说”许攸捏着自己的小胡子冷笑不止。“是同意直接试探天子呢,还是愿意先出言鼓动解除党锢呢”

“杨公老了。”袁绍摇头叹道。“我看他心灰意冷,已经没有了朝堂争雄的志气,不能把他当陈藩,万事还得靠我们自己。不过,他倒是也指点了我一番,让我去寻边将和吕常侍,大概意思是让这些人借着局势恐吓一下我们那位天子,好让党锢之事速速解开”

吕常侍,指的是中常侍吕强,虽然是阉宦,却素来倾向士人、同情党人,乃是士人在北宫中难得的奥援。

“吕常侍倒好说。”许子远摇头晃脑道。“本就是题中之意,可边将谁知道天子到底属意谁做主将而且还要避讳你家的门生故吏,这就更不好说了须知道,如今只有公孙文琪一马当先,上表自荐,而他的年纪太小,天子虽然壮他的言行,却未必真会把大局托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