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奇怪。”公孙珣依旧是面色不变。“不瞒甄县长,我刚才质问于你,不是好奇你知道申虎此人,而是因为你说错了人名那个申氏余孽的尸首我已经请国中与申氏相熟之人辨认过了,乃是申氏在邯郸城外的一个偏裔,唤做申诲,字长谆甄县长为何一口咬定是申虎呢”
甄度再度一滞,然后便面色惨白起来其实,什么申诲申长谆说的跟真的一样,别人不知道他难道不知道吗但无论申虎还是申诲,不都是眼前之人说了算吗答案在别人手中,自己无论怎么强辩,怕都是要漏洞百出
而换言之,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早已经认定了是自己所为,根本没法取信于此人
“你大概是明白了。”公孙珣冷眼看着对方。“其实如此强辩到底有何用呢你在襄国做下这么大的事情,供给盗匪的金银、粮食从何而来,谁去与盗匪做的联络难道真的毫无破绽我去襄国,让人把你左右拿来,仔细讯问,真的定不了你的罪责之所以只擒拿你一人,不是心存犹疑,而是不想拖延下去浪费时间而已”
“但我乃是尚书台点任的一县之长,你不可杀我”甄度也是低头恍惚。
周围人这时也才纷纷确定无疑居然真是此人所为
“没过六百石,终究不是朝廷命官,有尚书台点任,却无黄门监传旨,谁说不能杀”公孙珣冷冷反问。
“那也是一州方伯或一郡主官”甄度猛地仰头怒斥。“你虽然是亭侯,却只是爵位上的超品,论官职也只是一县之令如何能杀我是,正如你所言,太行山匪一事牵扯众多,我瞒不过去,但那是我任中之事,应该是交与国相、方伯调查至于你说我遣人刺你一事,却只是空口无凭,你若不服也应该去寻国相公孙珣,你就不想想,你一个县令,擅杀邻县县长,天下人如何看你至于吗”
“至不至于我心中自有计较,”公孙珣依旧冷静如常。“你以为我为何要在此处来讯问你你真以为自己能借着国相活下来吗”
甄度茫茫然看了一眼周围的荒草,又看了看官寺大堂的布置,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满是荒草之地居然是国相所居的官寺
事到如今,万事不由己,甄度也只好闭口不言了。
“此人已经承认了勾结山匪一事。”公孙珣回头朝沮宗吩咐道。“就用这个罪名杀他公祧速速将准备好的公文取出来”
沮宗不敢怠慢,赶紧放下怀中的木匣,从中取出了一册竹木简刻写的文书居然是早有准备。
“随我来,去请国相用印”公孙珣将刀子交于一旁的牵招,然后便拿过文书往官寺后院而去。
沮宗和牵招不知道是说谁,便只好一起跟上。
三人步入后院,直接闯入向栩的房内,却见到这位赵国国相正与一名腰子脸的道人盘腿在榻上,激烈争论着什么,身旁还摆着几本书。
公孙珣也不客气,直接上前捧着公文微微躬身一礼:“国相,襄国县县长甄度勾结山匪,屠杀无辜,现已招认,请国相用印,明正典刑”
向栩和那道人俱是一怔,然而,不等前者有所反应,公孙珣便直接上前准备解对方腰中印绶。
向栩登时慌乱不堪,一边护住腰间印绶一边出声喝问:“公孙珣,你欲何为啊”
公孙珣也不答话,也不动容,而是直接反手一掌,宛如数年前的孟津渡口前一般将此人一掌抽的七荤八素然后他也不解开印绶了,而是直接让早已目瞪口呆的沮宗取出黄泥化开,并将国相官印盖了上去。
随即,更是弃那道人与国相于不顾,直接扬长而去。
而片刻后,甄度看着去而复返的对方手中多了一块泥封的文书,也是彻底崩溃起来:“我不服”
“你有何不服”公孙珣将还软塌塌的泥封连同文书一起交与魏松等人检查作证,却是直接朝牵招使了个眼色。
后者见状不再犹豫,便捧着刀往甄度身旁而去。
甄度愈发惊恐失措,直接跪地求饶:“君侯你应当知道,我其实并未真有刺杀你的意思,还请体谅我一二,绕我性命”
“那谁去体谅张氏庄园中的无辜性命呢”公孙珣不以为然。“说破天去,你这条性命也留不得”
“我要检举邯郸氏”甄度忽然又厉声道。“君侯不知,此事乃是邯郸氏与我同谋,那申虎来见我时便说他的行踪邯郸氏尽知,若非如此,我早杀了他了,何至于到现在这一步那个庄园也是邯郸氏主动让出”
邯郸氏族长的面色原本已经狂喜,此时又不禁慌张起来,偏偏却又无从辩解。
“好了”竹木简带着泥封的文书传了一圈回到了公孙珣手中,后者也变得不耐起来。“你也是朝廷官员,留些体面吧我与你直言好了,申虎死前并未透漏你半字,反而言道前车之鉴,不愿为卖友之人”
“他还有脸说这个吗”甄度沉默片刻,然后忽然青筋乍露,面色通红。“我在襄国做我的县长,那申虎却以我族中名声来胁迫我,我又能如何我若不应,再出卖友之名,我们颍川甄氏便要彻底绝了仕途了此事全都由他而起。我何其无辜”
公孙珣怔了一下,却还是朝牵招做了个手势,后者也立即抬起手来
“只有一事相求”甄度心下冰凉,却又不禁大声呼喊。“只有一事相求”
“说来”公孙珣倒也不至于不给对方这个机会。
“我死后,请君侯只以勾结盗匪一事报给州中和中枢,不要言及申虎一事”甄度涕泗横流,却又不停以头抢地。“当日我叔祖以卖友求荣一事而知名天下,结果我家中二十年未出一六百石。想我自幼苦读,却也是受尽白眼,最后费劲千辛万苦方才补到一任县长如今,实在是不想让族中后辈再受此难若是再传出卖友之名,我们颍川”
“君侯不可”一直没吭声的娄圭忽然开口。“若是将此事宣扬开来,甄氏名声丧尽,君侯说不定能少许多麻烦”
“不必多言”公孙珣忽然抬手示意。“此事我应下了”
甄度当即泣涕不止。
牵招见状也不再犹豫,只是一刀而下,便将这位为家声所累的可怜之人给斩首在了官寺堂前。
血水四溅,但多被野草所挡。
围观众人大多无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