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向他拱了拱手,再次致歉道“要是依照我的本意,这次须得打他三个月下不来床,奈何突然杀出一个阻拦者,按照规矩我还必须得听从。所以那小畜生逃过一劫,加起来也只被我责打了十盏茶。”
“十盏茶还不够吗”
掌柜老头呵斥一声,忽然又好奇起来,忍不住道“是谁这么威风,竟能将你拦住莫非是当朝陛下亲来,又或是清河公主的母亲”
老程砸吧砸吧嘴,故作轻哼道“都不是,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
程夫人在一旁补充道“但是他自称程处默的师尊,我们不得不听他劝阻而住手。”
掌柜老头闻言点头,忽然沉吟道“老朽明白了,是那个流民小少年。”
“就是他”
老程展现出一脸怒气,故做不满道“年纪不大,口气很大,张口就阻拦我夫妇,老夫想想就觉得不爽。”
掌柜老头呵呵一笑,劝解他道“天地君亲师,天下五至大,倘若真是小程儿的师尊,人家确实有资格拦着你,你还别瞪眼,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幸好你们夫妇今天听劝,否则人家是可以去告状的,满城百姓也不会支持你们,会说你卢国公府苛待蒙师。”
说着生怕老程犯浑,紧跟着又道“就算闹到当朝陛下那里,估计也会站在少年那一边,总归人家是孩子的师尊,比父母更有资格管教孩子。”
老程装作悻悻低头,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庆幸,不过嘴上仍旧丝毫不漏,哼哼又道“想做我卢国公府的蒙师,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老夫已经跟他打了个对赌,时间就定为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他赢了,我就让孩子认这个师傅,如果他输了,那就得好好跟他算一算。”
掌柜老头略显愕然,好奇道“你堂堂一个国公,跟一个流民对赌”
旁边程夫人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程处默已经开口认了师傅,从道理上讲,人家已经名正言顺,所以哪怕他是个流民,身份也和我们平起平坐。奈何家夫心里又感觉他不够格,所以想生个办法闹一闹。”
其实这话完全说翻了。
真正要打赌的是李云,并非是老程提的意。
但是程夫人说这话别有用心,所以故意说成是老程想要闹一闹。
“这还真是胡闹。”
掌柜老头无奈一笑,指着程咬金道“你一辈子贯会胡闹。”
老程撇了撇嘴,故作生气道“流民也想登天,老子就是不爽。”
掌柜老头看他一眼,忽然沉吟道“老朽倒觉得,那少年很不错,虽然落魄,尊严不减,今日他们去崔氏货栈,人家说话口齿牙硬,不见畏惧,侃侃而谈,就连老朽都被他折服,感觉这孩子很不凡。”
老程忽然眼睛一亮,嘿嘿道“这么说来,崔三哥愿意赊账给他们”
掌柜老头微微一愣,随即连连摇头,一脸严肃道“道理归道理,生意是生意,崔氏让我主持货栈,我可不能依照性子胡来。涉及几千上万口铁锅,不管是谁也得先付钱。”
老程一声轻叹,愁眉苦脸道“那没办法了,只能我程家吃亏,这笔钱,程家掏。”
掌柜老头目光一闪,似是好奇道“你刚才还说心里不爽,想要赌掉他的师尊之位”
“但我得考虑孩子啊”
老程故作烦闷,咬牙切齿道“如今整个长安都已知道,卢国公长子要做个大买卖,不但能养活流民,还能替朝堂分忧,所以哪怕他是胡来,我程家也只能硬撑着。”
掌柜老头若有所思,轻轻点头道“国公颜面,不可轻丢。”
第34章这个少女有点凶
老程和程夫人悄悄递个眼色,两口子一起愁眉苦脸道“所以说,崔三哥你得抬抬手,那些铁锅别按照市价来卖,你得给我们一个亲情价。”
这事倒在掌柜老头权限之内,闻言顿时拍着胸脯保证道“别人来买,自然价高,亲戚之事,举手之劳,小程儿好不容易想做点事,我这个做舅舅的无论如何也支持。”
老程哈哈大笑,程夫人起身行礼。
老程同样拍胸脯保证,大声道“明天一早,钱就送去。”
掌柜老头含笑点头,郑重道“见了钱,老朽立马备货,小程儿他们随时可取,不会拖延一丝一刻。”
宾主尽欢
片刻之后,老程两口子一起告辞,出了暖阁之后,顺着檐廊庭阁走出很远,老程忽然哈哈大笑,得意道“你三哥甚好蒙骗,他肯定以为咱们是为了铁锅压价才找他,须不知,咱们是为了隐瞒别的事。”
程夫人也很满意,轻笑开口道“毕竟出身支脉,见识还是浅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觉得今夜做的很漂亮。
可惜他俩却不知道,在那暖阁处同样有人在笑,却是掌柜老头一脸悠然望着门外,喃喃道“霸王之勇,一拳断刀,偏偏相貌还是那样熟悉,我崔照也认识西府赵王啊”
老头自言自语半响,忽然由衷开怀道“小程儿也是走运,随便一捡竟然捡个好师傅,老朽也很走运,我很早之前就跟程家走的近。”
家中那几个不宵孙儿,怕是不用再犯愁前程了。
“霸王之勇,啧啧,霸王之勇啊”
老头啧啧轻笑,忽然脑门又传来疼痛,他咬牙轻哼几声,硬撑着回床上睡下。
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可怜天下爷爷辈的心,无论老程两口子还是掌柜老头,其实大家今夜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都在为晚辈铺路,哪怕自己受了很大的屈辱。
长辈的付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孩子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偷偷把事给做了。
夜色迷离,虫鸣潺潺,天中一轮明月高悬,照的长安一片静谧。
这样的夜晚,本该是安详入睡的夜晚。
然而,有人得硬撑着才能睡。
比如掌柜老头,脑门毕竟被铁棍开了瓢,说不疼痛那是全假的,睡觉翻身都得嗷嗷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