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下来,尻山村村民之间也算是相安无事,而江南路灾民也渐渐适应了北疆的生活。
然坏就坏在崔文卿的免税之法实施后,原住民开始渐渐眼热异地安置之民的免税好处,闲言碎语开始在村里慢慢流淌。
而尻山村内有一悍妇,生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儿子,这一家没少占邻里乡亲的便宜,对于魏小勇一家的好日子充满了觊觎。
就在前几天,悍妇带领着她那几个儿子乘着琐事与魏小勇母亲争吵,并抢走了魏小勇一家所饲养的猪仔。
魏小勇娘亲气不过之下,顿时晕倒在地,并吩咐人去知会已经入伍的魏小勇。
得知老母遭此侮辱,魏小勇自然气不过,但因训练中请假回乡又不被允诺,因而才私自离营,想要回去找那悍妇报仇。
听罢这番长长的述说,崔文卿沉默了。
因为在实行异地安置之民免税之策后,他便考虑过北疆原住民的问题。
毕竟免税可是从古到今从未有过之事,贪婪之心人皆有之,这些目不识丁的乡民们自是如此,自然而然会让原住民感到无比的眼红,这其中也会激起许许多多的矛盾冲突。
而魏小勇之家遭到欺凌事件,也算是许多事件的一个缩影而已。
当如何解决这一矛盾冲突,成为了摆在崔文卿心头的重要问题。
然就目前看来,这个问题光靠他独自一人,是无法能够得到顺利解决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必须要让北疆这些原住民也得到好处。
带着这样的思绪,崔文卿沉声开口道:“魏小勇,尔虽因故离营事出有因,然军纪却不容违背,故此五十鞭刑依旧执行,但是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本官允许你回乡两天处理家事,并照料生病母亲。”
听到崔文卿此话,魏小勇顿时感激零涕道:“多谢大人成全,只要能够让我回乡,再多打我十鞭子都行。”
崔文卿好气又是好笑,又是言道:“只是你独自回乡势单力薄,不是那悍妇的对手,这样,本官就令尔之队正率领十名骑兵随你一并前去,处理矛盾纠纷。”
魏小勇更愁斗不过那悍妇,没想到崔文卿居然令人陪他一并前去,更是感动万分,以头磕地哽咽道:“多谢崔大人,小的此生必定铭记你的大恩,不敢相忘。”
崔文卿微微一笑,上前扶起了他,正容言道:“记住,好好训练,不要辜负本官以及你娘亲对你的期望。”
魏小勇重重颔首,这才抹着眼泪去了。
待到魏小勇离开,崔文卿心内却是满腹思绪,他在大帐内来回转悠了数圈,待到稍稍有了些许定见之后,这才落座在了案几上,开始研磨写字。
烛火如豆轻轻摇曳,一个个漂亮的大字出现在了洁白如玉的宣纸上面。
待到写满整整两张宣纸,崔文卿这才搁下了手中毛笔,稍事观看通读满意颔首,这才前去帐外。
很快,一匹快马带着崔文卿所写公文,飞一般朝着洛阳城所在的方向驰去。
第七四五章七月洛阳
七月流火,骄阳炙烤着巨兽般的洛阳城,撒下火辣辣的阳光。
时至午时,大街小巷几乎不见多少行人。
即便有人匆匆路过,也是头戴斗笠遮住头顶太阳,脚步走得飞快,生怕在太阳下多呆一刻钟。
如此做派,盖因今年河南一带的天气忒煞奇怪。
开春之后少雨久旱,播到土地里的麦苗种子未能成熟,就已经干瘪瘪的枯萎下去,以至于许多人家夏种颗粒无收。
而入夏之后,却一连数日下起了瓢泼暴雨,致使黄河水位持续高涨,差点来了个水漫洛阳。
就在官家以及政事堂诸公盯着河堤水势紧张不安,彻夜不眠之际,滔天暴雨却又嘎然而止。
还未等衮衮诸公松一口气,紧接着,便是长达两月余的持续久旱。
每日红火大太阳都是冉冉升起,依依不舍落下,而河南一带的土地全都晒得龟裂,久旱少水的土地再也种不下一粒庄稼。
对此,官家陈宏急得是团团乱转,然此乃天意为之,非人力而能扭转,除了调拨江南粮食入京抗旱救灾,实在别无他法了。
“唔,真是热死了。”
司马府内莲步轻轻,婀娜曼妙的身影恍若一道最是动人的美景,足可令人移不开眼来。
司马薇身穿一件单薄宽松的湖水绿色襦裙,光洁如玉的额头上香汗淋漓,秀眉无匹的面颊上带着一丝燥热嫣红,纤手摇着一把绣着小猫扑蝶图的团扇走入了正堂内。
与外面相比,正堂内的气温却是骤降。
盖因前些日官家念及有功老臣,已经吩咐制冰署送来了消暑冰块,身为元老功勋的司马光,自然而然受到了重点照顾。
整整一车冰块足可令司马府中之人消暑度夏。
此时此刻,正堂内的隔墙内已经填入了冰块,丝丝凉气以肉眼可见的雾气从墙体中渗透而出,带来了一丝冰凉。
见到小妹风风火火的进来,正端坐在案几后品尝着香茗的司马唐一笑,笑容不免有了几丝揶揄之意:“怎么地,又去你那学生会忙活了”
司马薇边点着螓首,边坐在了司马唐的对案,端起案几上早已经备好的冰镇酸梅汤吞咽几口,待那股冰凉之感流入喉头浸入心脾,她这才大感惬意,优美如黄莺出谷般的嗓音也是不紧不慢响起:“是啊,现在学生会的事情着实太多了,文卿兄又不在洛阳,很多事自然也只能由我这个副主席处理。”
听到她提及崔文卿的名字,司马唐的脸上闪过了几丝不自在,手捧茶盏冷笑道:“说起那个崔文卿就来气,创建学生会本是此人的主意,没想到他凭借学生会赚足了名声之后,竟离开长安当那劳什子的安抚使去了,将这个烂摊子全部交给了你,小妹啊,要我说,你就是笨也被崔文卿利用了都不知道,还整日傻乎乎的为他卖命做事。”
学生会乃是崔文卿和司马薇花费无数心血而建,加之两人之间早就表明了心迹,司马薇岂能容兄长如此诋毁崔文卿
闻言之后,她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儿未免冷了几分,语气淡淡却又不失认真:“兄长,国难当头之时,文卿兄能够挺身而出勇挑重担,安抚隩州,此乃不可多得的英雄行径,更是吾辈之楷模,你何能在这里说风凉之话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呵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司马唐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好气又是好笑道,“这崔文卿不过区区一安抚使,然在隩州那边却忒不安分,整日兴风作浪,弄得隩州麻烦四起,这几个月弹劾他的言官没有五十,也有四十了。”
历来朝中大臣被言官弹劾可非小事,只注意到后面这句话的司马薇立即上了心,担忧问道:“怎么,有很多人弹劾文卿兄么”
司马唐点头道:“是啊,前段时间他在北地四州实行那免税之法实乃乱我朝纲,言官们风闻奏事,自然要将这乱国妖孽拿下”说到这里,又一脸可惜的轻叹道,“只是崔文卿贵为王安石的关门学生,一直甚得王安石的庇护,而官家又对王安石引以为股肱,那些弹劾奏折也是石沉大海留中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