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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两湖,倒的确错过了三月春晓秦淮河的选花魁。

本来即使他不去湖南,他也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只是李念原喜欢,他每年总会在李念原身边搭张椅子,手捧一杯清茶适时给李念原泼点冷水。

徐承志相信自己是绝对为了李念原好,老李这人挣钱快,花钱更快,且花钱就图一个“爽”字。

平常最舍得花钱的就是吃和书画,可若到了捧花魁的三月,那简直卯足了劲的撒银子,非要和两淮江宁所有贵人们一争高下。

徐承志想想都发愁,生怕老李哪天把一家一当都砸进去。李念原有次被他叨叨地烦了就说:“老徐这样吧,咱们一起合开的生意,你每回分账前都扣我两成,我要哪日真玩光了你再给我呗。”

徐承志最生气的不是李念原乱来,而是他这随意的态度,当即就拉着脸一言不发甩袖而去。

李念原回过劲来上徐家和徐承志道歉良久,发誓改过。当然,誓言只生效了半个月,一切就又重回原样。

不过从此以后,徐承志真的就默默给他扣了两成,一扣就是三十年。

徐承志和李念原相处,深知他是个薄情之人。但看他捧的历任花魁,看上的时候掏心掏肺,每次都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要搬到江宁和那女子日日相见。

但到了秋日大闸蟹成熟的时候,他立马脚底抹油,嘴里喊着“我心爱的蟹哟”,也不管那花魁的泪有没有淹没秦淮河,就高高兴兴回家吃蟹去了。

对此人的没心没肺,徐承志是最习惯的那个,但他也知道,李念原自有亲厚依赖不可割舍的人。

李念原是家中独子,父母早亡后唯有一个老管家尚在。这老管家是前明时候就跟着李念原父亲的,据说跟着李父的时候才不到十五,和李父走南闯北足足跟了四十年。

李父去世后,李念原就给这老管家买了个宅子,侍奉他好生终老。

这一年,老管家突然想去北边跑个差事,李念原劝了半日没劝住,就派了得力的管事跟着一起去。没想到的是,老管家一回扬州就重病而亡。

李念原深受打击,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死活不肯出来。。

徐承志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天津谈生意,他当即跳上自家的商船,星夜返航。

老管家不是李念原的亲人,但李念原还是坚持为他穿孝,徐承志到的时候李念原还在为老管家烧纸,他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无神,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徐承志没想到他伤心至此,蹲到李念原的跟前,用力晃了晃李念原的肩说:“念原兄,你振作一点。老管家本也是高寿了。”

李念原突然回过神来,他打掉徐承志的手,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后头走。

徐承志跟了上去,担心地问:“念原兄,你要去哪”

李念原没回答他,他一路蹒跚而行,最后在一间小屋之前停下,他推门而入,徐承志也忙跟了进去。

此时他才发现,这是一间小佛堂,正中挂着一少女的画像,她的眉目和李念原有几分相似。

徐承志上前扶着那摇摇欲坠的人问:“这是令堂”

李念原摇摇头,苦涩地说:“这是我姐姐。”

他对脸露惊讶的徐承志说:“你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不奇怪,我也没见过她,在我出生之前她就被那些该死的满洲鞑子掳走了。”

徐承志连名字都含着怀念亡国之意,但他为人小心从来不说出来,若是平时他定要谆谆告诫李念原不可胡说,但今天他懂李念原心中痛楚,什么也没说,陪他默默地点了个头。

李念原说:“我娘为此大病一场,身子虚了下来。后来京城动荡他们南迁,二人日夜思念女儿,决定再生一子,这才有了我。可惜我娘怀我的时候年纪太大,生的时候又难产,虽然勉强把我生下,身体却是一落千丈,这才那么早就撒手人寰。我爹伉俪情深,我娘死的时候他就想随她而去,只是怕我接受不了。可他的身体却也垮了下来”

“我后来才知道,爹娘去姐姐失踪的地方找过,满地亲族骸骨,但就是不见姐姐。他们想了许多法子,今年初老管家也是听了个风声,说关外有当年家乡的人做了官,这才寻了过去,可寻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有人听说过姐姐。”

李念原捂着脸说:“他回扬州后觉得对不住爹娘,拉着我说人怕是真的早就没了。老管家为这事拖垮了身子,如今也弃我而去。唉,如今李家只有我,我真是孤家寡人了。”

孤家寡人四个字听着极为悲凉,徐承志想起自己过去日常教训李念原要早点成家的事,可又想李念原这份凉薄,未必不是因过去的家破人亡而起。

他已经尝过一次失去的人,必然不想再失去,而不再失去的方法,便是不要去拥有。

徐承志越想越替李念原难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抓着李念原的手“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拽着他就往外头走。

他把死气沉沉,毫无反应的李念原推进马车,让车夫驾车回徐家。

当他把李念原拖进家门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了一跳。毕竟李念原现在一身缟素、面如死灰,活像一滩烂肉一样被徐家老爷拽着往前。

徐承志进门就问:“大郎姐儿呢”

管家呆若木鸡地说:“少爷和小姐都还在书房练字呢。”

徐承志拖着李念原就往两个孩子的书房走,徐承志的两个孩子只差一岁,母亲病故的时候都还年幼,这些年徐承志又当爹又当娘的,他们同徐承志的感情十分深厚。

徐承志到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在偷懒,大的趴在书桌上折纸玩,小的则趴在书上在梦中与周公下棋。

“大姐儿,醒醒。”

七岁的小丫头不情愿地在书本上转了转脸,眼睛都睁不开,抱着脑袋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爹,我困。”

她素来身子弱,在书房偷个懒只要软软撒娇,徐承志都会原谅她。

而徐承志的长子则跐溜一下直起背,端正地坐好,就怕父亲打自己板子。

徐家这对儿女基本没怎么见过李念原,李念原脾气怪嘴巴刁,觉得徐家的厨子不够精致,只肯拉徐承志去他家吃饭,却不肯到徐家吃个点心。

徐承志先拍了拍坐得笔直大儿子的背,一把将李念原拉到床边,他对儿子说:“大哥儿,往后他就是咱们的家人了。”

孩子的脸上多了一丝困惑,他问:“家人”

徐承志回答的甚是坚定。

“对。”

李念原俊秀,平素又没什么烦心事,看着比徐承志要年轻许多。

徐小少爷看着李念原比爹爹年轻许多的脸庞,天真地问:“那我是多了个哥哥”

徐承志想着不对,摇了摇头。

“那是叔叔”

徐承志同样觉得他不是这样想的,又摇了摇头。

此时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女儿童言无忌地咕哝了一声:“那是娘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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