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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盛夏之中,清军御帐之前,脸色惨白的皇太极卷着一裹貂皮锦袍,时不时地拉紧自己的领口,却也遮挡不住那一重胜过一重的森寒之意。
南翼战线遭到真定援军的突袭,已显动摇,北翼战线又遭到李过伏兵的攻击,吴三桂在前后夹击之下,虽然有兵力优势,可士气崩塌,更加是左支右绌,几乎将要灭亡。
主力交战的中央战线,顺军步卒已经突入清军战线之中。多铎心生惧意,多番派人到御帐前向皇太极跪乞援兵,战况紧急若星程回答说:“陛下,流贼一支奇兵伏在战场北面的青纱帐中,趁吴三桂不备,已经杀穿了北翼战线,击破刘泽清、高第二镇兵马,势如破竹,直捣关宁兵中军之中,斩将夺旗,殊为强悍。”
吴三桂、关宁军的存亡,都与洪承畴将来在大清内部的政治地位有极密切的关系。所以洪承畴当然为吴三桂此时的生死存亡感到分外的忧心,他急慌慌的样子,已经完全丧失了镇之以静的气度,居然催促皇太极说:
“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陛下。此刻再不用兵,闯贼就将尽张其旗鼓,大展威其灵,夺我军之将魄、我兵之斗志,到时候虽有神兵降临,也将手无回天之灵。狂澜将至,陛下当此危急存亡之秋,还请即刻出兵,力挽残局!”
和范文程一样同为大清国内三院学士的满洲人刚林,听洪承畴这样出言不逊,就立刻痛斥道:
“大汗自有主张,你岂敢出言犯驾!”
皇太极却没有仔细听这几个人在说些什么话,他的眼睛看得很远、视野望得很广,目中不仅局限在李自成的一人身上,而且放眼于黄河上下,放眼于天下之广,数十万满洲人将来二百年的气运,到底寄托于何处?
恍惚之间,皇太极面前的景色骤然一边,从青草飘飘、芦苇荡荡的获鹿,变成了白山黑水的辽东原野。
白霜蒙地,寒气砭骨,干冷的雪地上,皇太极只感到冷风透入五脏六腑之中,漫天星斗照耀于天,涧中激流淌在浮冰之间。雄鹿和受惊的小兽奔于林间,抖落了树上堆积的厚厚霜雪,惊起一片啪嚓的响声。
调鹰蹴球的建州先民们正在做着行兵出猎的准备,几名让皇太极感到眼熟的仆从,正在为努尔哈赤牧马披鞍,劈柴做饭。出身叶赫那拉氏的孟古哲哲,也在仆人当中,正给天命汗收拾衣甲,她是努尔哈赤的幼妻,也是皇太极少年时就早早逝去的母亲。
“啊!”
皇太极想要开口呼唤母亲,却发现口中无法发出一点点的声响。建州先民们已经上马奔腾了起来,他们在山城之间不断战斗,在这苦寒的世界里开辟出了后金国家的基础,为首的勇士就是皇太极的大兄洪巴图鲁褚英,他不畏险阻,披甲上阵,领兵飞速前进,征服了好几十处的屯寨。
可是转眼之间,后金的勇士就倒在了皇太极的暗箭之下。皇太极突然感到腿上一紧,他低头细看,骤然看到是双目流出血水的大哥褚英正死死抓住自己的脚踝。
“洪太!你这个狼心狗肺之徒,离间我父子,毁坏后金江山,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啊!”
接着皇太极眼前的景色又骤然一边,从浮冰飘散的辽东山涧,变成了建州人的堂子之中。他看到被自己逼死的多尔衮之母阿巴亥,静悄悄地坐在堂子正中央熬煮汤水,招手邀皇太极上来共饮此食。
皇太极两脚好像依旧被褚英紧紧抓住,又好像被辽东的冰寒所冻结,一动不能动。接着大妃阿巴亥的神情就变得狰狞且可怖起来,她的指甲越长越长,简直就像是一只野兽。
阿巴亥的声音再也不是皇太极记忆中那种可爱的样子,她口中好像喷出鲜血,溅在了皇太极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