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十余万大军,主力兵马已经差不多都从真定城下撤出了。皇太极带着诸王贝勒已经抵达获鹿部署兵力,一支支器械精良的部队陆续西调,堵在了顺军出井陉口以后,前往真定解围的必经之路上。
真定和井陉之间的情报联系,早为清军彻底封锁截杀。顾君恩虽然布置了万余步卒出城,盯住清军撤围部队的尾巴,徐徐进击,但也还无力将真定城下的变化,通知给井陉方面——更何况即便是真定守军,也还有许多人认为清军是攻城不利、顿兵坚城之下,士气受沮,才被迫撤围的。
五月的河北,天气微微闷热,偶尔有两股热风吹过,倒不至于让习惯关外苦寒之地气候的满洲人难以忍受。
只是皇太极身体情况是这样糟糕,一股小风吹过去,人们都觉得他好像要飘摇折断在这风中。
豫亲王多铎带着葛布什贤超哈前锋兵转往先锋军方向后,洪承畴就跪倒在地上,他先向皇太极磕头,接着尝试性地问道:
“陛下,崇祯皇帝……崇祯皇帝尚在军中,此战还要树起崇祯皇帝的旗号吗?”
在真定城下的两座御帐,其实空无一人,不过是皇太极为了迷惑真定守军所做的障眼法而已。崇祯皇帝始终被皇太极控制在自己的左右,现在清军中有约三分之一强的部队出身明军,当然还有用到崇祯皇帝号召力的必要。
只是崇祯皇帝的御帐里空无一人,崇祯本人又这么长时间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过。明军内部不免传起谣言,有人大胆揣测,说是崇祯帝早在怀来之变以后,清军控制北京城的时候,就已经自杀殉国。
不少明军将领对这个谣言都半信半疑,心中肯定都怀有相当程度的疑窦。洪承畴和吴三桂花费了不少精力去澄清谣言,又到处安抚人心,才使得明军的骚动渐渐平息下来。
只是现在顺清之间决定天下归属的大会战即将爆发,这种关键性的时候,好像就连洪承畴都开始觉得,很有必要让崇祯露一次面,来安定明军诸将之心了。
不仅洪承畴如此,像吴三桂、高第、刘泽清等明军将领,不论他们内心对于崇祯皇帝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样子,不论他们在内心的最深处,对于这个已经名存实亡的大明王朝,到底还有没有一分半毫的忠心。
这些人,都有必要在部下官兵,在朝野上下的面前,至少做一做忠君爱国的样子。
好几位明军旧将,包括吴三桂在内,都恭候在洪承畴的身后。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得要如此做一做样子给手下人看。
皇太极望了一眼马前的明军旧臣们,心底感到一阵空前的荒唐和滑稽感。但他定力何等强大,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波动,最后只是淡淡笑道:
“此事我自有计较。开战以后,我军照旧打出了崇祯旗帜,明国是我国家兄弟之邦,崇祯皇帝就如同我的亲兄弟一般。大战时分,他自会御驾出马,但阵前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洪承畴听罢,当即又磕头说:“陛下已有安排,臣等自当效命!”
吴三桂和刘泽清等明军旧臣降将,他们互相之间都知道对方对于大明朝这条已经漏水的沉船,早就没有半分的眷恋。
只是考虑到部下中尚有许多忠于明朝的秦军官兵,要让这些人奋勇战斗,就还需要借用到崇祯皇帝的大义名誉。
几人在洪承畴之后,也一齐跪下磕头,齐声谢恩,好像皇太极果然是明朝和崇祯皇帝的亲兄弟一般。
一旁皇太极的那些汉人包衣奴才,心中都嗤笑不止。他们自己虽然也是汉人,其中一部分人是早年清军攻占辽东以后就被掠夺为奴的关外汉人,还有一些则是这些年来清军一次次破关劫掠时掠取的奴隶。
但这些包衣奴才自觉着是皇太极的家奴,又已经在清军的统治下过了许多年的日子,自感不比吴三桂这些明朝的汉奸叛徒,反而为清军的势大难敌感到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