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赤着的双脚正叠搭在苏施君的书桌上,见主人来,脚指头愉快的弯了弯,似乎是在打招呼。
苏施君无视了这个非常不礼貌、也非常不庄重的举动。
“晚上好,苏女士。”
后面三个字,她似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某种意义上说,她的不礼貌程度与书桌后那位并无太大差别。
“一点儿也不好。”
书桌后的女巫正捏着一只蝇头小笔在手指甲上雕花,闻言,头也没抬的叹了一口气:“——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未婚生子,说好了年中结婚,现在已经快年末了,却一点儿结婚的消息都没有,据说未婚夫都跑了……其他几个老家伙都在等着看我笑话呢。”
苏施君银牙暗咬。
却只能把闷气继续憋在自己肚子里。
走廊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端了热羊奶的女仆长。
“小姐。”
苏蔓站在苏施君身后,有些踟蹰要不要进去,看到书桌后的女巫,又立刻垂了眼皮,恭敬问好:“——老祖。”
“叫我女士!”书桌后的女巫有些不爽的招招手,女仆长手中的羊奶便轻飘飘的飞进书房内:“——说了多少次,那两个字会把我叫老的!”
“好的,老祖女士。”苏蔓毕恭毕敬的低头答应着,悄然退下。
青丘老祖翻了个很好看的白眼。
端着杯子,轻轻吹了一口气,似乎想让热羊奶凉一点,但风儿离了她的口,便仿佛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一直堵在门口似乎想随时跑路的某人拽进屋子里,然后把书房门重重关上。
苏施君板着脸,做好了耳朵再次受折磨的准备。
没有开场白,也没有任何铺垫,那个慵懒且沙哑的声音便从书桌后传来:“——古老世家的巫师对命运都有足够敏锐的洞察能力,这不是突然成为大巫师或者传奇的暴发户们所拥有的技巧……它需要漫长时间的积累,然后质变,在血脉中传承,变成后裔们与生俱来的直觉。这不是简单的魔力堆砌,而是时间酝酿的结果。
我们能够意识到某项投资会产生丰厚的回报,能够看到直冲云霄的宝气,还能察觉危险从何而来……然后在事情彻底失控之前,打断这种危险的苗头。”
“——您到底想说什么?”
“——你的孩子的父亲,处境很危险。相信这点你也有一定察觉。”
青丘老祖用了一个非常拗口的词来形容某位男巫:“他是个大麻烦,也会有大麻烦……但同时,他也是奇货可居的宝物。就像罪犯与政客之间有一条微妙的边界,白天与黑夜之间,月下与联盟之间,麻烦与宝物之间,也都有那条边界存在。”
苏施君闷声哼道:“——他是人,不是东西!”
话一出口,她就觉察到自己措辞的微妙误差——虽然他确实不是个东西——停顿了一下,她终究还是稍稍纠正了刚刚的话:“——我的意思是,他才刚刚从学校毕业,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多都还在学校里!”
书桌后的女巫放下杯子,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
“没有人会把校长的关门弟子、把一位旁门传奇当成孩子对待。”她目光越过女巫肩膀,看向公馆另一个方向,补充道:“——同样,也没有人会把已经是四个孩子父亲的人,当成一个孩子。”
“所以?”
“需要说的更清楚一些吗?他现在走在一条很危险的路上,而你似乎想待在他身边。这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但同时,你也是青丘的代表。我希望确认,你现在足够清醒……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这是你最终的选择吗?”
“……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