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穿半旧绸袍,长脸,带着卷气,看起来是个中年举人的样子。
“嗯,确是。”知府托着下巴,思量:“就气韵而言,更是胜出不少,不知道太孙哪来的这阅历沉淀。”
“可惜命数已定并且,还有张岱等人与之同阵。”中年举人才想说话,一个家人家生子,奴才敲门被唤进来,禀报张岱入府城的消息。
“才说到他,他就到了。”知府捋着短须,笑说。
“大人”
“莫急,你的来意,我已经完全明白,这张岱与我乃是一个座师,倒是可用这个理由登门见他。”知府说着,唤了家人:“你去取一百两银子过来。”
“记住,找个小匣子装起来,本官要带它去见师弟。”
“是。”
“听闻张岱养狗拒客。”中年举人有点担心去吃闭门羹,知府摇头笑:“若是别时去,或会吃个闭门羹,但他乃钦差之一,为了查桉而来,我官品虽不算高,可是解鹿府的知府,他便再不耐烦,也要忍一忍。放心吧,必不会真将我关在门外。”
这是大实话。
张岱这人,若非钦差和差事,官员想拜见,能不能见到还真不一定。
这人脾气,就不近人情,经常让人下不来台。
用某个对张岱成见很深的人的话,这人就是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
乘牛车衙门出去,直奔张岱的落脚之地,驿站。
张岱这样的清贫官员,品级够了,就可以一路住驿站,自有官方供养,不必自己掏银子,这就不至于寸步难行。
一路行过来,路上过得竟然还可以,连一直跟着过着清苦日子的张坎,脸上也见了肉,胖了一圈。
这张坎是从小跟着张岱长大的小厮,现在成了贴身随从,他儿子,他爹,他娘子,都是张家家仆,张岱对其很信任。
物似主人形,贴身的仆从其实亦然。
只是相对张岱的硬气,张坎身份不一样,并且要里里外外操办事,自然要接地气一些。
“原来是府君大人,小人这就去通禀。”
“快请进。”张岱正在洗脚,又拿着一本书在灯下浏览,才说着,已见一个官员进来。
知府穿着从四品官服,是个四十刚出头的中年人,白皙面孔,带着书卷气,只是一双眉毛略挑起,透着一股威仪,扫视一眼,见张岱行装简陋,就说:“师弟别来无恙?旅程辛苦了。”
张岱起身将手一让,澹澹说:“原来是许大人,请坐。”
“张师弟,距当年一见,已是多年了,你可越发清瘦了啊。”知府温和地盯着这位同门:“莫非是驿站伙食不好,这非是整治才可。”
“大人,我这次是派差,在驿站一应供给都按照钦差标准来,待遇怎么会薄呢?”
“那就是师弟心忧国事了。”
许知府见着苦瘦的张岱,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心里真是有不少感慨,论品级,两人其实都一样,都是从四品,可论际遇和日子,就一天一地了。
“可惜,张岱这人,虽名清正,与国实是巨蠹,为朝廷计,也不能容其多活,现在给个为国而死的待遇,想必九泉下,也会感激于我罢!”
一想到此,许知府心里就豁亮起来,再无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