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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三更午12点晚6点和晚9点

后天出番外

第78章

邓城城墙之上,楚国大将屈匄一手按着腰间的长剑,一手扶着城墙垛口,一双眼只紧紧望着远方山口那沿着地平线接连成片的黑色秦国军旗,呼吸沉沉,身上厚重犀甲映着正午烈日阳光,军盔之下,汗珠沿着他凌冽的下颌线,融入那灰灰胡须之中。

军甲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裨将逢侯丑快步跑上城楼,拱手朝屈匄俯首报告:“报告将军,邓城百姓已清点完毕,秦兵并无掠杀,人口财粮均在。”

没杀一个人,没夺一石粮。这一座被秦军夺去的邓城要塞,又原原本本回到了楚国的手中。

本该是值得大贺的事情,逢侯丑却没从自家主将的脸上看到半分喜悦神色,忍不住又问:“将军,是否即刻送战报回郢都,将战况报告我王”

逢侯丑话还没说完,屈匄却抬起了手,将他的话止住。

屈匄的双眼仍旧锁着远方那片黑云,声音带喘,沉重如身上军甲,“先别传胜果回去,战报只字不能提收复邓城,只请我王加派军队,后续兵力速速跟上。”

“这”

屈匄侧目一看那犹犹豫豫的逢侯丑,灰眉拧起,“你难道不觉得,此战太过容易我楚军一来,秦军随随便便挥舞两下长矛便立刻后撤。若是真的要弃了邓城,怎么会不将城内粮草扫干净如今可是仲夏,军粮最易青黄不接,能留给我们”

逢侯丑如若醍醐灌顶,当即拱手诺声,三两步退下城墙,往后头传令。

日头渐渐毒辣,屈匄只觉得身上汗水愈发厚,渐渐有往犀甲外头渗出来的势头,可他却一刻也不舍得离开邓城城墙。

不,他想不通,想不通该如何做。楚王怒极发兵,正值夏忙之时,楚国可征调兵士极少,如今这支楚军不过五万,半数都是他屈氏的亲兵,一个个都是在田中匆匆放下锄头,抓起长矛长刀就北上伐秦。

不过十多日,楚军便从郢都开到了邓城脚下,未到五日,就攻下了邓城。大军占领邓城的五日,秦军日日派骑兵小队骚扰,尽是在黄昏破晓,分明就是引诱楚军追击。可他不能,他绝不能动,起码在后续军队齐备开到邓城脚下之前,他连出城正面迎敌都不能。沿着邓城脚下的汉水往北,可是秦国的武关要塞,秦兵聚集,天险可依,易守难攻,他这五万楚军,去就是送死。

他屈匄为将多年,自然知道此时此刻,他楚军最应该做的事情,除了驻守邓城,等待援军,别无他法。可此刻屈匄汗流浃背,却仍觉得浑身冰凉,便是明白,这守城,说着容易,实际上,却比登天还难远处那连天黑旗不能吓倒他屈匄,真正让他心生畏惧的,是背后的芒刺

城墙之下,沉沉脚步声又响起来,军吏跑上城墙,快步走到屈匄身侧,拱手道:“将军,各位副将军都在幕府之中,等着将军了。”

屈匄扶着垛口的手一瞬收回,贴着身侧攥紧了拳头。军吏抬头,只见屈匄面色铁青,唇角深深陷下去,一字未说,胸膛起伏数下,终将还是迈开腿,绕过军吏,直接朝城墙下走去。

楚军幕府设在邓城令官署之中,屈匄迈进幕府之时,当即便受到屋内众人的注视。屈匄只一言不发,走到正中的沙盘后,背靠楚国地图,一手按住腰间长剑,冷冷看向屋中众将领。

武将尚未开口,倒是其中的楚国大夫上官离先上前一步,抖了抖锦袍广袖,道:“屈将军,我王两日前已经得知楚军夺回邓城,只等着将军替楚国夺了那商於六百里沃土,将军却在邓城内迟迟不动,任凭秦军在眼皮子底下作乱。现在,那道质问将军为何不北上的诏书,已经在路上了。”

屈匄盯着那上官离,冷声道:“前头就是秦国的武关要塞,五万楚军去攻打武关,上官大夫是嫌楚军人多无”

将军昭鼠冷哼一声,直指沙盘上的商於,“武关是有重兵把守不假,可武关要塞在丹水上,我军若是沿着河水而上,可是商於的百里良田,无一处险要可守,如何不能攻如今邓城刚夺回来,正是我军士气高涨的时候,此时不出兵,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军等着援军集结,秦军就不是吗”

昭鼠怒气冲冲,越说越往前走,就快要贴上屈匄,要拔剑跟他打起来了。将军昭雎当即两步跨上前,挡在昭鼠和屈匄之间,一手推开一个,着急忙慌劝道:“楚军这样急匆匆开战,也是疲倦,攻是要攻的,可也得在邓城歇息整军啊。”

昭鼠一把推开昭雎,指着他鼻子骂道:“你是哪家人他屈氏在大殿上不是口口声声说着忠君爱国吗如今当起缩头乌龟来了,你倒还帮着他我王这些年给钱给地让屈氏练兵,就练出这样的军队吗”

屈匄面色通红,咬着牙驳斥昭鼠:“屈氏练兵,练的是我楚王那正在赶来邓城的王师昭鼠,你给我听着,攻下邓城里头的一兵一卒,不是我屈氏的亲兵,就是我屈氏封地上的农人屈氏忠君之心天地日月可鉴”

长剑出鞘,冷刃一闪,劈在那沙盘之上,沿着汉江裂开去,指向商於。昭鼠手握剑柄,冷笑道:“别以为你领了三万亲兵来先夺了邓城,就能攒着攒着朝我王邀功了你攻下邓城那日,不正是我昭鼠率领两万人驰援那日吗秦军退兵是看谁的面子,还不知道呢你屈氏若是不敢北上攻城,我昭氏敢我倒要看看,他秦王即立不足三年,又打韩国又打魏国,是有多少个狗胆惹楚国”

昭鼠说完,一收长剑,直接迈开步子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大喊,“昭氏裨将副将何在集结军队战船,沿水北上”

昭雎一锤手心,咬着牙朝屈匄一拱手,当即转身朝昭鼠追了出去,好容易才拉住昭鼠,急急问道:“兄长昭氏这才调了两万兵士来,你这是做什么莫要为了跟屈氏怄气,将自己的兵士赔进去啊”

昭鼠一怕昭雎肩背,撇撇嘴骂道:“你懂什么咱们在秦国经商的族人已经打探过了,秦国的兵力根本不足,从韩魏手里夺来的地盘还没能消化,兵力尽数被牵制住,如今在武关的,不会超过两万步卒,更何况商於是这屈匄老鸟爱惜身上羽毛,不敢出兵,若是等他反应过来,先行攻下商於,我们还能捞到什么好左右楚国王师两三日内便能到邓城,便是武关出兵,也只能被咱们夹在中间打而我先攻下商於,如今景鲤被废,这令尹的位置,就是我昭氏的囊中之物”

昭鼠说完,抬脚又要往前走,手臂一紧,又被昭雎拉住。“兄长,贸然出兵”

“啰嗦”昭鼠一下拍掉昭雎的手,指着他鼻尖低声威胁,“身为昭氏的人,三番四次帮着屈氏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再多说一个字,立刻给我回郢都,我麾下没你这样没胆识拖后腿的人”

昭雎吞咽一声,只能拱手称诺,再不敢说话,跟着昭鼠往外头军营走去。

夕阳西下,邓城外军营拔去近半,汉水岸边战船扬帆,石制船锚收起,船桨开水,船队借着盛夏东南风,逆流爬上汉水,船头面向西北,朝着武关而去。这头昭氏楚军刚刚出城,那头楚国的八万王师便抵达邓城,幕府中屈匄终于长叹一声,立刻传令下去:邓城军队即刻拔营,三分陆路,七分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