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一个对人类来说最放松的姿势,终究是让他能够勉强调整自家身心状态。他开始尝试控制呼吸,间接调缓心跳,并缓慢活动自己的手脚。
可这时,陶琚才愕然发现,他捏爆了树皮苔藓后,那冰凉麻木的感觉,覆盖了他的左手还不够,仍然在持续上行,如今已经漫过了他的肩膀,向着他的胸腔、后背乃至全身蔓延,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所以,全身的酥软感受,不是应激反应,而是“毒素”蔓延的结果?
等陶琚想明白了这些,冰凉和麻木已经覆盖他四肢百骸,也是这个时候,深度改造的、植入体内的各个智械部件开始连串报错,在他耳畔形成了让人绝望的尖锐鸣响。
这是怎么了?
陶琚完全不理解,事实上,他的神智也开始变得模糊,好像那“毒素”终于蔓延到了大脑,让他的思维变得凝滞缓慢。
直至目前,武装直升机和无人机仍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后续会不会有人下来查探,也是说不准的事儿。但这些也已经不再算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问题就出在他身上!
那个被捏爆的“树皮”……这特么的就是“心诚则灵”?
陶琚心头有巨大的荒谬感膨胀、爆炸,随即也冲上了头顶。
他不确定自己还睁着眼,他眼前一片昏黑,很快什么光线、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身体自我的脉动隐约还存在。
那是他的心跳……吗?
陶琚不确定,因为在这一刻,他身下潮湿且凹凸的地面,应该是大叶榕树的板生根和土石砖块的结合体,似乎也在波动。
内外的波动,初时还有些差别,却又迅速混淆,他一个恍惚,就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也忽略了凹凸不平的潮湿地表带来的不适,因为这些都模糊掉了,他的身体与大地的区隔也模糊掉了。
他好像在持续地溶解,融入到身下的密密的根系土壤中,但这只是开始。
往来起伏的脉动牵引他的心神和感知,开始了扩张,以这株巨大的榕树为起点,渗入大地,伸向天空,触及绕飞的无人机和低空盘旋的武装直升机,还有正从直升机上飞降的战斗人员,又持续延伸,覆盖了这和缓起伏的庞大山块,直至触碰到那冰冷的都市边缘。
然后,他到了极限,意识空乏混沌,自然而然就睡了过去。
陶琚确实是睡着了,混沌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慢慢苏醒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陶琚还以为是只是个寻常的午休。
但很快,昏睡之前感应扩张的奇妙感受,就在记忆中翻腾起来,且似乎还做着奇妙的更新。他仍然分不太清楚身躯的边界,眼睛也看不太清楚,却知道时间已经从燥热的下午,变成了稍微阴凉一些的晚上。
周围静谧安然,没有在空中盘旋的武装直升机和那随时能够扑过来的自爆无人机,没有昏睡前感受到的飞降的战斗人员,似乎也不见其他随时能够置他于死命的威胁。
这是怎么了?一觉睡过去,他陷入到这样一个似如真似幻的美梦中了吗?
陶琚慢慢撑起身体,这是为人二十余年的本能驱动。
也是这时候,来自于自身的血肉边界才渐渐清晰,与此同时眼耳鼻舌身意的传统笨拙的感知,才又陆续呈现。
受到这种笨拙的原版感知的影响,那与奇妙的脉动浑同、大幅扩张开来的超自然感知变得“浑浊”了一些,但仍然存在。
也许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
唔,超自然吗?
陶琚这才大致明确此前体验的性质,而就在他转动脑筋的时候,忽又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在已经有些浑浊的“超自然感应”中,出现了让他深觉不适的突出“点位”,而且离他非常近。
好像就在茂密的气生根“帘幕”之外。
然后,陶琚才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不是靠近或者远离,而是在一定的范围内反复兜圈子,百无聊赖的样子。
陶琚心口一下子收紧,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却不敢动弹。
而这时候,外面却是传过来一个依稀熟悉的嗓音:“小崽子睡饱了没有?睡饱了就起来,真想让老子帮你站岗值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