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康帝眼眸微眯,细细打量着贾琮的一举一动,缓缓问道:“救回来几人”
贾琮答道:“大部分都是寻常外伤,除了个别几人外,都救回来了。”
崇康帝闻言,明显目光深沉了不少,又问道:“李道林脖子都被射穿了,你也能救得回”
贾琮答道:“回陛下,开国公伤势只看起来唬人,弓箭其实并未伤及经脉和血路。就算没有臣,换成宫中老供奉出马,一样能救回。只是臣有一事不解”
“何事”
贾琮抬头看向面色苍白但眼神愈发深沉的崇康帝,道:“陛下,为何要救他们”
一旁的元春倒吸了口凉气,眼神有些骇然的看着贾琮,又看向崇康帝。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崇康帝非但没有震怒,面色反而稍稍和缓下来,轻哼了声,道:“朕还不是为了你若再不施点恩德,早晚你必被这些人所乘。”
贾琮闻言想了想后,额头冷汗渐下,大礼参拜道:“臣谢吾皇隆恩厚爱”
崇康帝缓缓点点头,不过情绪到底低落,满头霜发下,面色隐隐发黄,对于一旁元春的关怀神色,心里厌弃不已。
到了他这个地步,是半点女色都沾不得,也没精力去沾了。
他唯一期盼的,就是元春能保重好她自己的身子,为他诞下龙种。
垂下眼帘,崇康帝对元春道:“既然你记挂你母族兄弟,朕替你传来了,你姊弟二人”说至此顿了顿,又看向早已经坐在一旁桌子上瞪着大眼睛看他的叶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你三人吃罢,朕先去歇着了。”
见元春立刻起身要送,沉声道:“仔细身子,不必相送。”
说罢,在戴权和苏城两个心腹大太监的搀扶下,缓缓回了内帐。
元春虽落了面子,却自我安慰是崇康帝关爱她的身子才会如此,所以只难过了稍许,就重新打起精神,招呼贾琮道:“琮弟快快上席罢,我听说你忙了一天一夜还未进食,如何得了早听闻吾弟允文允武,尤其是词作惊世,再没想到,琮弟还是一个杏林圣手,真好呢”
贾琮笑了笑,道:“什么杏林圣手连君臣佐辅知道的都有限,只会有些奇巧之术罢。大姐姐坐,咱们同吃一餐,修整一夜,明日一早便能启程回京。京里呵,也不知什么模样了”
已经开吃的叶清修长明媚的美眸侧过看来,略带讥讽道:“这般惦记你家里的林妹妹、宝姐姐”
贾琮没好气道:“吃你的饭”
而一旁一直和家中有书信往来的元春,却已经张大了殷红的樱唇,怔怔的看着贾琮
叶清瞥了她一眼,嘴角浮起一抹从容的微笑来。
她这可不是在呷醋,而是在帮她那个怜人的林妹妹一回。
元春如今极器重贾琮,因为他在崇康帝这边地位愈发重要。
如此,她自不会再偏向她母亲王夫人,撮合宝钗和她的胞弟宝玉,以免得罪了贾琮。
而且还会主动要求王夫人让两人在一起,以固恩情。
说不得,还会顺水推舟凑成宝玉和黛玉之事
若果真如此,纵然有许多办法可想,但父母之命一出,就算再反抗摆脱,也难免留下污名
这个世道,对女人并不友好。
叶清对黛玉,还有大指望呢。
断容不得人污了她名声上的清白,所以,才在此刻揭破贾琮与那二女之事。
以她对元春的了解,对人心的揣测,元春也是个聪敏女人,当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也当知道,什么是该为,什么事不该为。
念及此,叶清呵呵一笑,举杯对贾琮道:“来,清臣,走一个饮胜”
贾琮拿她无奈,只能举杯,与她轻轻一碰,双目相对间,一饮而尽。
龙帐内间,苏城和戴权二个一直不对付的太监头子,此刻一起为崇康帝守着夜。
换任何人,他二人都不放心。
戴权瞥了眼身量高大魁梧,垂着眼帘站在那纹丝不动的苏城一眼,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老苏,问你个事”
苏城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没理会他。
对于戴权,他打心底里看不上。
这个奴才秧子,最会揣摩陛下的心思,偏他才智不高,只能揣测好生活一面的,对政务,讲给他听都未必听的明白。
如此,反而成了陛下身边不可或缺的奴才。
戴权见苏城不理他,也不气馁,自顾小声问道:“老苏,这娘娘还没生呢,怎主子爷,对了,还有你,就能一口咬定一定是皇子,而不是公主呢”
戴权双眼迷糊纠结,一脸无法理解的样子。
他显然想不明白,这种事怎可能提前就能判定,而且还能依此判定,开始布下影响未来十数年的大局
若是生出个公主来,岂不成了笑话
苏城闻言,缓缓抬起眼帘,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戴权一眼,本不愿搭理,可想到以后二人不可再针锋相对,误了天子大事,便淡淡道:“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最终,一定会是皇子。”
说罢,再不理会。
若提点到这一步,戴权还想不明白,那就让他愚蠢下去罢。
戴权听完果真愈发迷糊,不过过了一盏茶功夫后,他眼睛陡然圆睁,惊骇的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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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三章骨子里像朕
崇康十四年,三月二十五。
大晴。
虽不过短短四五日,却已似换了人间。
来时的漫天阴云一扫而尽,归时已是艳阳满天。
“贾琮。”
龙撵之上,崇康帝缓缓一言。
龙撵旁,骑在马上的贾琮忙应道:“臣在。”
崇康帝面色木然,目光幽深,缓问道:“汝以为,如今天下格局,可算稳妥”
贾琮想了想,道:“御前臣不敢妄言,于政务一途,臣没甚天赋,几乎一窍不通”
崇康帝哼了声,道:“你是没有天赋朕看你就是懒能打发给下面去做的,你碰也不碰一下,倒是有机会养那么些美婢,做那么些诗词,不成大器。”
贾琮干咳了声,道:“陛下明察秋毫,臣确实耐不住俗务,但臣保证,绝不曾有负皇命”
崇康帝闻言滞了滞,而后竟轻轻一叹,道:“朕此生,最恨的,就是尔等天赋之才。但最瞧不起的,也是你们。因为最后成就大业的,唯有坚韧者,而非天才。”
贾琮面色抽了抽,正色道:“陛下,臣以为,天赋分许多种。有人善文,有人能武,有人多捷才。但臣以为,这些天赋皆非最极等才赋,最极等才赋,便是百折不挠的坚韧。正如陛下所言,自古成大事者,多此辈。但此辈者,又有几人天下之大,聪明者雄壮者皆如过江之鲫。然有大毅力百折不挠者,却寥寥无几。”
崇康帝闻言,哼哼一声,对一旁目瞪口呆的元春道:“看到了么但凡聪敏之人,从不愿输在口舌之上。即使面对朕,他们也总会想法子扳回场子来。但真正务实事者,又通常不善言辞。”
元春正想赔笑说些什么,崇康帝却已经转过头去,重新看着贾琮道:“就以你的见识,说说当下天下和朝堂上的格局,是否安稳了。”
贾琮不敢再推脱,想了想道:“臣虽不知政务,但臣读过青史,可观民心。新政大行以后,最底层的百姓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