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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轻了百姓负担税赋,这是好事,可以得到好名声,也可以得到好官声,谁都想要。

可是减轻了税赋,国库就不可能丰盈。

不从老百姓手里收税,天下难道还会掉馅饼么

别急,宁首辅有高招

不从泥腿子百姓手里收税赋了,宁首辅要从皇亲国戚、宗室王公、武勋亲贵、文官武将以及全天下的乡绅士子手中收税。

不仅收税纳粮,还要当差,也就是徭役

当然,早在前朝一二百年时,朝廷征收徭役已经可以用银子代替,不用真的出徭役。

所以终归到底,还是要收税。

当这个议案从内阁中传出后,整个神京城都为之失声。

几乎没多少人相信此事,宁则臣莫非是撞客,还是失心疯了

想死都没这样作死的

可是几番打听后,人们终于相信,此事是真的。

是真的

那一刹那,整个长安城的统治阶层们,纷纷炸锅

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皇亲国戚、宗室王公、武勋贵胄们,一时间还没太大反应。

他们压根儿也不信宁则臣敢上门收他们的税,有不怕死的上门试试

所以反应最大的,就是京中百官们。

虽然他们大都是新党,都算得上是新贵,若无宁则臣,他们大多数都不大可能进京当京官。

他们跟随着宁则臣推行新法,处置起各省的抗法落后分子毫不手软。

这些年骂那些利欲熏心的顽固落后分子,也都几乎成了本能。

然而当割韭菜的镰刀伸到了他们脖颈上时,虽还未落下,却也激起了他们强烈的反弹

所以,这十来天里,上朝百官们骂的最凶的,便是他们的党魁宁则臣。

当有人动了他们的奶酪想要抢夺他们的利益时,别说是党魁,就是亲爹,他们都照骂不误。

“辛辛苦苦干了这么些年,眼见大功告成之日,一分银子的奖赏都没见,这倒好,非但不给,反而让咱爷们儿纳粮交税当差最可笑的就是这个当差,你们说咱现在在干吗被窝里睡大觉么”

“就是,那福建子苛刻忒过了些,是想用咱们的心头血,染红他的乌纱帽啊这乌纱若是变成了红色,那还是臣子的帽子么”

“简直是混帐透顶我等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黄甲登科,改换门庭,鲤鱼跃龙门,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继续当差纳粮朝廷优容养士的祖法还要不要如我等与泥腿子无异,那我等还读甚圣贤书”

“我瞧那福建子就是个心怀叵测的,他这是要坏咱们大乾的根基啊让咱们当差纳粮,这不是在作践咱们是什么咱们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咱们要是都完了,这天下也就完了”

“正是,正是,福建子心胸歹毒就是个活曹操”

“对活曹操”

“欸别说了别说了,来了来了,人家来了”

正说着,就见一顶八抬青呢官轿,缓缓从金水桥方向过来。

那便是大乾元辅宁则臣的官轿。

只是若是寻常,此刻早有无数官员,不乏六部部堂,三公九卿这类重臣围上前去。

与元辅大人大声商议新法进程,以显示他们忠于王事勤勉可嘉。

但近数日,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前去那顶青呢官轿边陪行说话。

当然,这也许与新法已经大行天下了有关

坐于官轿中的宁则臣,面色凛冽,目光如刀。

虽然他心知肚明,天子逼他如此行事之本意,是为了让他“自毁长城”,败坏名望。

毕竟,他当了十多年的内阁阁臣,更一手建立起新党,如今天下督抚,十之八九都出自新党,换做他在天子那个位置,怕也睡不踏实。

又不想担上杀戮功臣的刻薄名声,才逼他先毁掉自己的根基。

再徐徐除之

这些,他心里都明白。

但在叛逆和忠君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为儒臣,为天子一手简拔起来,实现了毕生政治抱负的儒臣。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更何况,后来他也想透彻了。

大乾政治地位最高,相对而言最有钱的,本就是皇、贵、士、绅四大阶层。

这四大阶层,掌控着天下至少八成甚至九成的财富。

若是能让他们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并形成制度,那大乾的江山,就算不能一统万万年,但至少能开创一个前无古人的新时代

而推动此德政大行的他,也必将被青史所永记

所以,即使要与整个天下为敌,他也丝毫不惧

卯时三刻,皇城东门银台门大开。

元辅宁则臣自官轿而下,紫袍玉带,不怒自威。

他站于百官之下,迈着官步,步步入内。

这时,礼部尚书曹芝跟至其身后半步,大声道:“元辅,新法至此已初步大行,国朝当进入修养阶段。礼曰: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元辅何必如此心急”

宁则臣脚步不歇,边走边沉声道:“无他,当一鼓作气,成就盛世之基,不负皇恩耳。”

曹芝闻言,跺脚急道:“元辅君不怕天下人说元辅太过苛刻,同为士人,相煎何太急耶若元辅执意此行,必难逃暴虐骂名,一世清名尽付东流也”

宁则臣闻言,顿住了脚步,回首,坚韧锋利的目光扫过身后百官的面,却无人敢与他对视。

即使他的得意门生和下僚们,也纷纷避开他的目光。

见此,宁则臣无动于衷,他低沉的嗓音沉声道:“暴虐骂名呵,我宁则臣,俯仰之间不愧天地,至于身后名之褒贬,就由春秋去定论吧”

说罢,一挥袍袖转过身,大步往麟德殿走去

身后百官无不侧目,心中只有煌煌一言:

我宁则臣,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江南。

相比于京城只是谣言四起人心浮动,那么以扬州府为中心四散出去的江南之地,则处于一片恐怖的腥风血雨中。

短短不到十天的功夫,两百余家乡野豪族之家被移为平地。

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

一时间,整个江南都处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人心惶惶之态。

连推行新法干的热火朝天的江南巡抚郭钊与按察使诸葛泰都不得不放心手中大业,亲往扬州来见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