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下,道:“卑职可为者,众人可为。大人可为者,世间罕有。”
贾琮呵呵一笑,拍了拍沈浪的胳膊,赞道:“有前途。”
一旁姚元哈哈大笑起来,沈浪难得脸红一次,随即又恢复成冰山模样。
等打开木箱,就可见里面满满的账簿纸笺和书信。
贾琮随手拿起一份账簿,看起来应该是最新的,打开一瞧,眼睛就眯了起来。
只见第一页上面直白写道:
崇康十三年七月十八,江南甄家管事刘容,送白银千两,三等瘦马四名。
又翻一页:崇康十三年八月初九,江南甄家大总管柴敬,送白银三千两,二等瘦马四名。
又翻一页:崇康十三年九月十一,江南甄家二爷甄吉,送清客三人,清秀小厮五人。
再一页:崇康十三年九月三十,江南甄家大爷甄頫,送孤本六册,瘦金真迹六副,一等瘦马两名。
甄家,当初圣祖南巡,圣驾在甄家西花园驻跸。
圣祖当着身边重臣并江南文武之面,指着奉圣夫人称其为“吾家老人”。
并御笔亲书奉圣夫人住处为“萱瑞堂”。
萱瑞二字,本就寓为家慈母亲福瑞之意。
甄家由此生发,并于接下来的六十多年里,世代承袭江南总裁之位。
为天家在江南之耳目。
纵然在江南总督面前,甄家家主都能分庭抗礼不落下风。
六十年经营,甄家江南第一家之名,绝非虚传。
刘昭往甄家送礼也是情理之中,不过贾琮再翻一页,面色却微微一变:
崇康二年,甄家管事赵程之子强抢民妇李庆娥,并殴打其夫王强致死,江宁县衙不敢抓人,以王强病故结案。
崇康二年,甄家三太爷甄崇,带人抢方家庄水田二百亩,打死乡民八人,告状状纸无人敢接。
崇康三年,甄家外戚李序,纵马狂奔,冲撞踩死妇人一人,幼童三名,李序反咬妇人惊马,判赔白银五十两,妇人夫举家自焚
好厚的一本账簿,贾琮感觉重若千斤。
每一页纸上,都记载着斑斑血泪和一条条人命,这还只是甄家一家
尽管贾琮理解,只要是人类社会,就必然会有阶级。而不同的阶级,就意味着人有高下,有贵贱。
也就少不了这等事发生。
律法的存在,本就是为了统治者便于统治被统治者,和公正的关系不大。
可是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能熟视无睹又是另一回事。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贾琮一直以为这句话不需要再深解,字面理解就极有道理。
只可惜,他做不了圣人。
将账簿合上,贾琮轻呼了口气,看着地上那样大一个木箱,笑道:“这里面不知记载了多少人命,记载了不知多少腌臜勾当。可惜啊,对于寻常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对于他们来说”
说着,贾琮随手将账簿丢进木箱里,“噗”的一声,又冷冷道:“现在拿出来,不过是交出一个奴才出来顶命了账罢了,甚至连个奴才都不用给。姚元”
姚元闻言一凛,躬身应道:“卑职在。”
贾琮沉声道:“将所有知道这一木箱消息者,悉数杖毙,我们的人也要下最严禁口令。记住,若箱子里的这些人家知道有这个箱子存在,必会有狗急跳墙者。
咱们没必要和他们鱼死网破,还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算账。
沈浪,你坏了木箱,就想法将它重新收好。
不然我为你是问。”
说罢,再不看木箱一眼,转身出门。
第三百二十七章选择
翌日,辰时二刻。
贾琮正奋笔疾书,将这两个多月来的点点滴滴全部写成奏折,写好后送往京里。
从头到尾,除却在路上给自己用过两次青霉素没写外,其余事不分巨细,悉数写在奏折上。
贾琮很清楚,他身边必有天子耳目。
所以但凡他有半点私心作祟,以崇康帝刻薄多疑的性子,对他的那点信任和耐心将会极快消耗干净。
这是贾琮短时间内不想看到的
所以,不如他自己坦白。
虽然就目前而言,他的所作所为远远超出寻常少年该有的能力。
但华夏历史上不满弱冠之年就惊艳青史的少年人,绝不在少数。
相比于霍骠骑十八岁就率千军万马纵横草原无人可挡,二十岁封狼居胥的壮举,贾琮这点事,其实真的算不上什么。
尽管他现在比霍骠骑还年轻五岁,可双方的敌人也根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江南六省千户所里的锦衣卫们,连当年匈奴打猎时放的鹰犬都不如。
所以,贾琮的所作所为还不足以引起太大的忌惮。
自昨夜开始书写,贾琮晚上饱睡了四个时辰,今早又继续书写,已经写了厚厚几本密折,可还有一半未写。
贾琮本想继续,可展鹏却带着魏晨、郭郧二人回来了。
魏晨禀报道:“大人,杨柳营内正在登名造册,大人高明,每人五两安家银子发下去后,军心迅速安定下来,可以一用。若是接下来兵饷都能发足,那军心很快就能收齐。那些百户和总旗也都发话,大人如此豪爽大方,他们都要为大人效忠。”
贾琮抬起眼,问道:“人都到齐了”
魏晨笑道:“他们听说大人要请东道,都来了如今在甲子号号房里,薛管家命人送去了好酒好菜,他们正等大人去训话后大吃一顿。”
贾琮面色不变的点点头,道:“魏晨你代我去招待,上等酒管够,我这边要赶着给京里陛下写折子,还要将新任各省千户、百户的名单附上。此事极关重要,不过晚饭我会亲自招待。”
魏晨闻言,面色微变,知道是要划分蛋糕的时候了,心头一跳,点点头道:“大人的事自然更重要些”
贾琮看着他,轻声一笑,道:“金陵你最熟悉,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