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之后,黛玉倚靠在拔步床背靠上,用绣帕掩口轻咳了声后,苍白的面上竟露出了抹微笑,眸眼流转间,轻声叹道:“好厉害的三哥哥”
紫鹃闻言唬了一跳,忙向后看了眼,回过头小声嗔道:“琮三爷差点没把老太太、太太气坏了,姑娘这样说让人听了去,好多着呢”
黛玉轻轻扬起嘴角,道:“你懂什么老太太、太太恼,是因为眼见三哥哥势大难制,担心日后这份家业没了宝玉的份。可这份家业,原本就该是三哥哥的。”
紫鹃闻言差点没上去捂黛玉的口,急的跺脚道:“我的好姑奶奶你可别再说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老太太若是知道最疼爱的外孙女儿都向着外人,还不生生气的背过去再说,让琮三爷得了势,姑娘也没好啊。”
黛玉白了紫鹃一眼,眸波风流,笑道:“我说你不通,你偏爱说。难道三哥哥掌权后,就会慢待里面你瞧着吧,这位三哥哥行事老道着呢。家里能有这样一个有能为的,也是好事。”
见紫鹃面色担忧,做贼似的老往外瞄,唯恐让人听了去,不由好笑道:“你心虚什么再去前面听听,我保管三哥哥能解决好这事,他这人行事虽然手段凌厉,可大义上绝不会亏。让人吃了亏还落下不是,呵呵,厉害的很哩”
“贾琮给老太太、太太请安。”
荣庆堂内,贾琮独自入内后,无视众多怨毒的目光,与贾母、王夫人请安。
贾母见他没事人一样,怒道:“安我如何能安你带着锦衣缇骑来拿我,我还如何安”
贾琮沉声道:“老太太必是误会了”
话没说完,就被贾母厉声喝断道:“误会什么我就这么几个贴心的人,跟了一辈子,你也要带走,你干脆连我一并锁拿了,才显出你的威风来”
贾琮摇头道:“老太太,没人要拿这几位老嬷嬷。”
贾母闻言一滞,狐疑的看向贾琮,道:“你可不要以为我老糊涂了,就来哄我”
贾琮道:“几位老嬷嬷年事已高,外面那些事必和她们不相干,所以不会拿人。往后家里日日供米,月月送银,她们服侍了老太太一辈子,和家里老人无异,贾家会给她们养老送终。”
这个说法,强大到让贾母都有些无言以对。
赖老嬷嬷怒道:“我家到底如何碍着哥儿的眼了,竟容不得,非要置于死地”
贾琮摇头道:“老嬷嬷误会了,此事当真和我不相干。是二嫂去了镇抚司后,检举了赖家、周家、吴家、钱家、单家等人家,在外面打着贾家的名号,放印子钱,谋财害命,生生逼死了十多条人命”
赖嬷嬷怒极,高声叫道:“分明是二奶奶做下的好事,缘何赖我们”
贾琮摇头道:“我本也以为是二嫂情急之下推脱责任,可万万想不到,这些案子在镇抚司衙门内都有记载,而且远不止十来条,却是三十多条人命
人证物证俱全,容不得你们抵赖。
老嬷嬷,赖家、周家、吴家、钱家还有单家,都是家里奴才里极有体面的,就连我等贾家子孙,见了面都要敬称一声。
贾家待你们何曾薄待过你们
可是你们犹不知足,在外面利用贾家的名头巧取豪夺,为自家谋利,却将那一条条性命都记在了贾家头上。
一旦事发之日,锦衣亲军抄家拿人的就不是你们了,而是我们贾家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主子的”
又对贾母道:“老太太,您最是心慈仁厚,老爷太太也都是菩萨心肠,可是这些人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利用这一点不断挖掘贾家的根基,给贾家造坟
若不是二嫂今日实在没法,才说了出来,等大树倾倒那一日,我贾家又到何处去哭诉
贾家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
“你血口喷人”
赖嬷嬷厉声道:“我家从来良善,何曾有过这等事”
吴嬷嬷胡嬷嬷等人也拼命喊冤,歇斯底里。
王夫人则死死盯着贾琮,有些不敢置信道:“果真是,凤丫头在镇抚司检举的”
贾琮点点头,道:“太太,若非如此,这等事贾琮连想都不敢想说起来,赖嬷嬷还与我有恩,先前将晴雯相送。晴雯时常与我说赖嬷嬷是好人,谁知”
王夫人闻言反应过来,贾琮哪里会知道这些事,若没王熙凤,他又知道什么
可反应过来后,心里就更不是滋味,犹如哑巴吃黄莲,真真是哭也不是,恨也不是。
王熙凤是她的内侄女儿,正儿八经的王家人
看看赖嬷嬷、胡嬷嬷等人看过来的眼神吧,多半将她和王熙凤看成一伙儿的了。
她并不怀疑这事是不是王熙凤能做出来的,为了活命,什么事做不出来
王夫人气个半死,咬牙问道:“那周瑞又做了什么勾当”
贾琮道:“周瑞本是给家里管外面田庄收租的,他却借此机会,打着给贾家买地的名头,强逼别人将良田卖与他。这些年给他自己敛下上千亩的良田,为此逼死了五人之多,其余破家者不计其数。而且,他的地名义上计在贾家名下,不交分文税赋,得到的租子却全归他一人。”
“好个孽障,好个孽障,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王夫人气的发抖,一迭声骂道。
贾琮又道:“老太太、太太,这些事在府上,除了老太太、太太和老爷不知外,几乎无人不知”
见吴嬷嬷还在嚎啕大哭,他冷声道:“那个吴兴登管着银库,却拿着公中的银子出去放贷,打着贾家的名头,生的例钱全归他自己。为此,也逼死了数条人命。
若不是这次二嫂说出,日后清算起来,贾家人全都要为这些畜生陪命”
事情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贾母一颗心真真伤透了,看着赖嬷嬷等人道:“这些年我待你们如何贾家何曾亏欠过你们但凡我有一份的,你们都能落着半份,寻常人家的主子都没你们过的好,怎还不知足”
赖嬷嬷等人闻言,心凉了半截,又齐齐大哭道:“我等原不知情,都是家里那起子混帐马尿迷了心,才做出这等事来。
只求老太太看在几十年的情分上,救这一回,往后再敢坏规矩,直接打死也不怨。”
贾母落泪道:“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如何救他们也只能保你们一回了。”
然而失去了家族儿孙,这些老嬷嬷,也只能是老厌物了。
就算贾家会养她们,贾母日后也再不会见她们。
所以,留下她们又如何
不过是给贾母留下最后一层遮挡颜面的老哨布罢
贾琮请命道:“还请老太太、太太吩咐拿人,锦衣缇骑还在外面等着呢。”
贾母闻言,疲倦的摆摆手,道:“既是你带了人来抄家,那你就去抄吧。”
贾琮闻言,却没再多言,叩首后起身而出,就在荣庆堂门外沉声吩咐:“林大娘,劳你带路,将赖大媳妇,儿媳,单大量媳妇,儿媳,吴兴登媳妇,周瑞家的,戴良家的,全部拿下,送交镇抚司。
哪个敢闹,就告诉她们,等锦衣缇骑进来拿人时,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林之孝家的面色苍白,看着贾琮凛冽的眼神,战战兢兢应道:“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