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心思一转,笑了笑,从袖兜里取出一锭五两左右的银子,递给贾环道:“不要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仔细吃坏肚皮。”
贾环贼眉鼠眼的接过银子后,乐的合不拢嘴,嘿嘿笑道:“贾琮,我可不是为了贪你的银子才来的。”
贾琮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行了,回去吧,晚了仔细你娘担心。”
“诶”
贾环干脆一应,撒腿跑没了影儿。
却没看到,背后贾琮的目光,是何等的凛冽
贾琏
“小师叔”
宋华在尚书府正门照壁后与贾琮汇合后,见其面色凝重,眉眼间满是沉重之色,诧异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贾琮回过神,拧起的眉头松开,笑道:“不妨事,刚与师母说了会儿话,荣国府那边的琐事”
宋华闻言,登时将提到喉咙边的问题咽下。
他是知道贾府那些破事的,除了感慨一句豪门是非多外,他也不能随便说什么。
论起来,都是他的长辈
见他为难,贾琮笑道:“子厚不用多虑,我并无甚事。事情已经解决,咱们走吧。师父还未回来,不用给他老人家请示了。”
宋华闻言,便笑道:“那好,小师叔请。”
贾琮呵呵一笑,率先出府。
两人共乘一架马车,路上,贾琮问道:“子厚,这琼林社是什么个名堂,这般大的动静这几日我在国子监都听说了好多回,好些人都想去而不得。吴凡没来寻你”
宋华苦笑道:“如何没寻还找到了祖母那里。不过祖母说,这等事她也帮不上忙,素日里不好生读书,如今想要托关系,那是不能的,祖父大人也不会允许。
小师叔许是不知,能入琼林社之人,十之七八,日后都能中进士。”
贾琮闻言面色微变,道:“果真如此”
宋华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能入社之人,少之又少,多是年轻一辈的风云人物。
譬如小师叔,如今小师叔的字愈发得祖父他们那些朝堂大臣的喜爱了。
去年衍圣公寿辰,小师叔托人送了幅字过去后,衍圣公当场评出古拙天然,丰神独绝的赞语,小师叔也随之名传天下。
如此这般,才入得琼林社。”
贾琮呵呵笑道:“名传天下却不至于,多数人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见贾琮如此清醒,宋华笑了笑,道:“怀疑也不当紧,先前有祖父发话,不许人去国子监扰小师叔进学的清静,所以好些人见不到小师叔的字。今日多半会有人请小师叔着墨,到时候就心服口服了。”
贾琮点了点头,这二年来,他每日都会书写十篇大字,平日里书写也都十分用心,以他本就出色的天赋,书法造诣一日千里。
如果说两年前他的字还有些生涩和匠气,如今的字却愈发出尘不凡了。
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
“子厚,朝廷会允许这样一个会社存在吗”
一个几乎圈定进士的会社,而且社内八成以上都是进士。
这样一个组织壮大起来,蕴含的能量就很有些恐怖了。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两个字:
结党。
宋华笑道:“小师叔放心,并不是什么正经会社,每年也只有上元、春至、中秋三节时,放举一社,作诗饮宴,皆是文华之事,少谈政事。
不过”
说至此,宋华面色显得有些凝重,道:“今岁琼林宴,怕是少不了谈及新法。恩荣宴上,今科状元曹子昂,就言不离新法。”
贾琮哂然,讥讽道:“曹子昂的文章火候,远比不上子厚你,连江南六省的解元也多有不足,根本不足以大魁天下。
全靠一张嘴,大捧新法脚后跟,才得以中了这状元,自然言不离新法,不能失了根本。
子厚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政治正确。
嘿,他站在当下这个风口上,就是头猪也能起飞。”
宋华是个厚道人,听闻贾琮辛辣点评,忍不住为曹辰辩解道:“小师叔,曹子昂的文章,还是有些水准的。”
贾琮闻言,看着宋华失笑道:“子厚,你这性子,只能当个清贵的学问官儿,可别踏足朝堂上的纷争。
否则呵呵。
先生曾与我言,在官场上行事,要尽可能的团结一切可团结之人,要和光同尘,然后才能办事。
但这要有一点先决条件,那就是一定要认清楚,哪个是你的朋友,是可团结之人,而哪个,是你的敌人。
若是团结到敌人头上,岂不愚蠢”
宋华闻言沉默了稍许,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贾琮说的对,他的性子的确不适合勾心斗角。
而其祖父也确实将他这个小师叔当成了官场上的衣钵传人,至于他这个嫡长孙
宋华心中苦笑,想了想又道:“那日小师叔在国子监之言”
贾琮闻言,呵的一声,声音有些清冷,星眸微眯,道:“子厚,我那日并非虚言大言。只是
对方的黑手已经打了过来,我再想和对方保持不撕破脸的底线,岂不愚蠢”
宋华闻言一惊,道:“什么黑手”
贾琮道:“子川兄被曹子昂安排的人给迷惑住,竟鼓动我将贾家拖入新旧党争中,这就是为了报灭去李征李文德父子之仇
如今的党争之势,哪家勋贵敢露头站队,都必死无疑。
可见其用心之歹毒”
宋华闻言面色一变,顿了顿,迟疑着低声问道:“小师叔,此事有证据吗”
贾琮险些笑了出来,道:“子厚,你虽年长些,但心性太过醇厚。
这是优点,却也是缺点。
证据
这等其心可诛之事,还需要证据吗
等你寻到了证据,骨头渣都被人嚼碎了
我在先生书房中,读过那么多官场见闻录。
书中唯一教诲于我的,就是对于敌人,千万不要抱有任何幻想
他们不会因为你心性醇厚就心慈手软。
对他们,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下手为强
宁肯过犹不及,也绝不给他们留下任何可趁之机”
车厢内,看着眸眼中爆发出骇人精光的贾琮,宋华心里忽然有些寒意。
他也是熟读史书的,也知道历朝历代那些朝堂巨擘,都是如此做的。
顺我者未必昌,逆我者必亡。
可是,贾琮这个年纪,是不是还太小了些
而且
先前他就觉得今日贾琮有些不对,在他看来,这一会儿,贾琮与其说是在劝他,还不如说,贾琮是在给自己鼓劲。
只是
贾琮到底要对哪个先下手为强呢
是曹子昂吗
宋华自然不知道,贾琮此刻下的这个决心,是何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