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春生这副模样,福鼎还只当他头一回御前奉茶紧张的,忙同静瑶笑道:“娘娘有所不知,今早上春雨不知怎么忽然病了,以致御前一时无人奉茶。奴才心想春生到茶房里也有些日子了,便临时点了他来,他没见过大场面,娘娘请担待。”
静瑶也以为春生是头一回当差紧张的,笑笑道:“无妨,谁都有第一回,差事当的多就熟练了。”说着又好奇问春生道:“今次给陛下奉的什么茶”
春生此时面色苍白起来,甚至背上也是一层汗,低低垂首,勉力答她说:“回娘娘,是祁红。”
嗯,皇帝早上爱喝祁红,看来他记性还不错。静瑶弯唇对皇帝说,“记得从前奴婢第一次为陛下沏茶,也是祁红,那时候没人可以请教,生怕沏得不对,不合陛下的口味。”
这话一出,春生也跟着想了起来,对了那是第一次见她,那一天,乾明宫里出现一道温暖的光,她美丽温柔,对自己尤其好
再对比现在,心间苦涩的难受。
旁人不知春生的想法,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福鼎听静瑶说完,适时答道:“娘娘天资聪颖,头一回当差就甚合陛下心意,春生虽愚笨,好歹跟随您一段时日,眼观耳听,应该也不会差的。”
宇文泓此时终于发话,却是瞥了福鼎一眼,道,“你倒是会说,待会儿春生若是沏得不好,你来顶罪可好”
福鼎身子一顿,忙垂首请罪,“陛下恕罪,奴才不敢。”
静瑶却笑道:“哪能叫大总管来顶罪这样一说,春生也算臣妾的徒弟了,若是徒儿做的不好,该是臣妾来请罪才是。”
这言语间满含对春生的维护,其实是在提醒宇文泓,若是等会儿茶不好喝,看在她的面子上,千万别对春生大发雷霆才好。
春生一听,心间顿时生出一种苦涩,她这样看得起自己,时时惦念着自己,可是自己呢
今次,怕是要叫她失望了
不知若是见到皇帝身死,她会不会伤心欲绝
春生兀自苦涩着,宇文泓却笑道:“哦这就认上徒弟了如此说来,这杯茶可不该由朕来喝,他该敬给你这个师傅才对。”
静瑶愣了愣,刚想说些什么,宇文泓又对春生说,“难得贵仪这么看得起你,还不快过来敬茶”
若是放在寻常宫人身上,这可是莫大的殊荣,这就意味着,春生从此可入御前太监之列,地位一下升了不少,然春生此时心间却是被紧紧攥住,皇帝叫他给贵仪奉茶,这就是说,这杯茶,是要叫李贵仪来喝
不不对,这绝对不行春生面色彻底苍白起来,她不能喝这杯茶
他一直垂着头,静瑶看不见他得神情,只是见他身子微有些发抖,不由得有些奇怪,这孩子,怎么会紧张成这副样子
然宇文泓却是紧紧盯着面前的这个小太监,扣着象骨扳指的手紧紧握成拳。看眼前这个小太监的这副反应,他几乎可以确定了
春生最终还是跪了下去,只是那副身子却似乎有千斤重,朝静瑶磕头道,“奴才谢娘娘赏识”
他一个受尽欺负的阉人,今生能遇见她,能被她另眼相待,也是值了。
静瑶笑了笑,伸手取他托盘里的茶盏,却在将要送到嘴边的一刻,被宇文泓紧紧攥住了手腕,她惊讶了一下,正要转头去看宇文泓,却见几乎同一瞬间,还在地上跪着的春生忽然立起身子来,夺过她手中的茶杯,仰头尽数喝下
“春生,你怎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彻底叫叫静瑶呆住,然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春生已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七窍流血
“啊”
静瑶顿时失声惊呼,同跟来的春萍也吓得往她身边躲,暖阁中人顿时乱作一团,大惊失色的福鼎也是赶紧大呼,“护驾”眨眼间暖阁里头就窜进来十余名羽林卫。
一片混乱之中,唯有一个人是镇定的,宇文泓紧敛眉头看向地上的春生,冷声道:“果然是你。”
静瑶还处在惊吓之中,闻言一怔,看向宇文泓,反应过来后,又看向那地上已是奄奄一息的春生,难以置信的问道:“春生”
余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见春生勉强使出最后的力气同她说,“娘,娘娘奴才辜负您了,对,对不住”
话始终没能说完,春生闭上眼,身子一松,再也没了动静。
他不能叫她死,所以只能自己去死,至于其他,来世若有机会,再还吧
春生的脸上还在出血,模样甚惨,宇文泓怕她害怕,忙将她的头转向自己怀中,沉声吩咐殿中道:“镇定。”
陛下金口玉言,此话一出,暖阁里头暂时安静下来,福鼎见状赶紧给他磕头请罪,“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实在不知,这小子竟然,竟然敢投毒”
先帝还在世时,春生就已在乾明宫中,埋伏五年,骗过了所有人。福鼎不知情,倒也情有可原,但无论如何,叫细作混进了皇帝身边,还指名叫他御前奉茶,给了他近身接触皇帝的机会,这都是他犯的大忌,论理是逃不过责罚的。
可眼下突然发生这种事,实在不是论罪的时机,宇文泓沉声发话道,“起来,即刻封锁乾明宫,谁也不准走漏风声。”
福鼎赶忙道是又听宇文泓道:“传展风与朱硕。”
展风是羽林卫指挥使,而朱硕则是殿前指挥统领,宇文泓此时召这两人,定是有要事吩咐,福鼎慌忙应下,出去叫福寿传人。福寿见他一脸惊慌,还想问问是怎么了,他却不答,只是赶着人去,随后又回到殿中。
福鼎这一来一回,宇文泓已经有了打算,沉声吩咐道,“将这俱尸身收拾起来,召御医觐见”
静瑶此时已经缓和一些,闻言回神问他,“陛下”
他人没事,春生也已经死了,这时候叫御医来做什么
宇文泓垂目看向她,只是说,“阿淳,你也暂时留下来,不要出去。”
静瑶见他眸中冷肃非常,一时不敢再问什么,只得乖乖点头尊是。
虽事发突然,但相较于其他人,宇文泓并不慌乱,似乎早有把握的样子。
静瑶却忍不住回想方才的情景。
春生抢了她要喝的那杯茶后死了,说明他原是要给宇文泓下毒的,可是看见是自己要喝的时候又改了主意他宁愿自己喝下去,到底没叫她死。
再一次与死擦肩,静瑶依然难免惊惧后怕,她知道,此时要杀皇帝的人,恐怕非宇文铭莫属,这没什么好怀疑的,只是春生
春生居然是宇文铭的细作
此时正是白天,展风与朱硕二人都正在值上,得了传召后很快便赶到了,宇文泓不去御书房,就在这出事的暖阁里对二人下旨,“调羽林卫埋伏于宫中,令调两万禁卫军于京中等候,随时等朕的旨意。”
展风与朱硕齐齐应是,即刻悄悄退出了暖阁。而此时,宇文泓终于有空同静瑶交代道,“此次机会难得,索性将他们一网打尽也好,朕要来个瓮中捉鳖,所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