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一张苦瓜脸,认命的提笔开始记录。
这一记录就是十天。
在宁氏魔鬼式压榨之下,六郎还真就按时完成了书稿。他并不知道,人家书肆那头才没有那么夸张,是宁氏一心痴迷于发财,硬生生的压缩了交稿时间。等第二册一完工,她就立马急吼吼的赶驴车进县城,将书稿给了书肆掌柜的。
宁氏在此之前,连话本子都没看过,最多也就是庙会的时候看过几出戏,再么就是在县城茶馆里听人家说书了。
也因此,哪怕早先有王香芹教她几手,她其实也不能很好的掌握。
但是不要紧的,宁氏这人天生就爱八卦,平常说起东家长西家短,就特别来劲儿。还不单单是她自个儿讲得起劲儿,别人听得也特别热闹,仿佛声临其境一般。带着这个特地,她口述的故事确实有种别样的吸引力,书肆掌柜的才会评价说,故事挺不错的。
故事不错,也就是剧情给力,不说有啥教育意义,但最起码闲汉们爱听。唯独让掌柜的不满意的是,这个表达方式还是太差了一点儿。
幸好,这年头写话本子的人不多,反正搁在他们这个县城里,那是真的少之又少。平常戏台子上演的永远都是那几出耳熟能详的戏目,茶馆的说书先生讲得也多半都是演义小说,反正就是翻来覆去的那些个故事,多混一段时间,茶客都能背会了。
话本子之所以不多,一方面是这年头读书习字还是一件很稀罕的事儿,多数人家都没有余力去供孩子念书,而另一方面就是,哪怕有能力供得起读书人的,那又有几人会去写这种通俗话本子呢
读书是为了什么
考科举,走仕途,升官发财
正因为这些个缘由,书肆掌柜的哪怕觉得宁氏给的书稿有诸多缺点,还是决定收下来。这年头难得有精彩的故事,小毛病忍忍就过去了,反正到时候说书人买了书,自个儿会改编的。
不过,掌柜的还是叮嘱宁氏:“回去告诉秀水居士,还是应该好好锻炼一下文笔,仔细润色之后,书稿会更吸引人的。”
“好好,我一定帮着转达。”宁氏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她压根就没告诉掌柜的,这是她口述写下来的书稿,更不曾说所谓的秀水居士,完全是她随口编的。谁让上次掌柜的问她,书稿的主人文号为何,她压根就没听明白,多问了两句。掌柜的以为她是忘了主人家的吩咐,就拿了两本其他书稿,跟她细细解释起来。
那两本书稿的作者分别名为奇石客和慧峰居士,宁氏的小聪明是连朱母和王香芹都赞叹不已的,她当即就拆分一下,借用了秀水村的名字和居士的称呼,硬生生的给编排出了一个人:秀水居士。
幸好,宁氏一副乡下劳动妇女的长相,书肆掌柜的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她,完全不知这名号真的是刚面世的。
第二册书稿完工后,宁氏特地唤了六郎到跟前,给了他一锭银子。
银子是五两的那种大锭,搁在他们这一带,绝对是一笔巨款了。五两银子啊,一般人家娶媳妇也就花个三五两,早年间朱四郎娶王香芹,统共才下了二两银子的聘礼。
六郎倒没推脱,他并不贪财,只是想起朱母提过要托人帮他买黑芝麻,转个身就将刚到手的五两银子给了朱母。
朱母:
一开始朱母还没明白这钱是哪儿来的,等她弄明白之后,瞠目结舌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崩溃了。
“你就为这点钱把自己搞秃了你图啥啊”
捧着五两的银锭子,朱母直接就哭开了。她一直以为,写书那事儿是县太爷交代下来的任务,自家因为县太爷的缘故,得到了御赐的“贡猪”牌匾,还因此得了个世代传承的活儿,帮着整理书稿也是应该的。
结果呢
六郎压根就不是在为县太爷写书,他是在给宁氏卖命啊
朱母捏着银子拽着六郎的胳膊,狠狠的哭了一通。
完了之后,她杀气腾腾的就去找宁氏了。
那头,宁氏刚交完第二份书稿,第三份还没那么快,毕竟市场也需要一个反应的。也因此,她舒舒服服的给自己煮了一锅子的甜汤,准备等略凉一些后,先吃两碗,其他的拿粗瓷坛子装了给放到井水里冰着,等回头她家二郎和灶台回来了,刚好可以吃。
正美滋滋的等着甜汤凉呢,朱母杀上了门。
“宁氏看看你干的好事”
朱母何止杀气腾腾啊,她就快要原地爆炸了。
“咱们老朱家哪里对不住你了是少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分家那会儿你分了多少钱呢,咋还不知足呢你是咱们老朱家这几房里头最有钱的一个了啊你为啥不能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你你你”
“你要咋折腾是你的事儿,别来折腾六郎他还等着娶媳妇呢”
宁氏也跟着惊了,作为儿媳妇,她还是有新朱母的。但是吧,这个惧怕跟她当年刚嫁进老朱家时已经完全不同了,彻底变味儿了那种。也因此,面对朱母的厉声斥责,她一声都没吭,只是瞪大了眼珠子满脸迷茫疑惑的看着朱母。
及至朱母骂够了,大喘气时,宁氏才弱弱的说:“娘啊,我咋了我最近也没干啥呢。”
“你还敢问干了啥”朱母气坏了,当下就扯着嗓门将宁氏为了发财搞秃六郎的事情讲了出来。
宁氏家那块,离朱家老屋不远的,不过离温氏那屋更近,几乎就是相邻的。因此,就出现了戏剧化的一幕,朱母在墙的这边怒骂宁氏,墙的另一边温氏蹑手蹑脚的走到墙根底下,贴着耳朵仔细听,越听越来劲儿,越听越高兴,当真是比三伏天喝了甜津津的凉水都高兴。
等温氏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宁氏自然也懂了。
噢,原来是写书那个事儿曝光了。
“那事儿啊”宁氏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我给了润笔费的。”
“啥给钱了不起分家那会儿,六郎也是分了钱的,他不缺钱”
宁氏又一次被惊到了:“不缺钱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会不缺钱不对,竟然有人会嫌钱太多了这才写了不到一个月啊,我就分给了六郎五两银子,上哪儿找这么来钱的差事去”
“他不差钱他就想娶媳妇”
“娶呗,说得好像没钱了他就能娶到媳妇一样。”
所谓鸡同鸭讲大概就是这样了。
朱母心累心塞,都快心梗了。她感觉自己没法跟宁氏这个财迷沟通了,转身就去找朱二郎。找二郎倒是容易,训起来就更容易了。朱母的意思是,骂宁氏不管用,那就只能让二郎立起来,好好管管他婆娘,首先要把写书这个事情给停了,必须要停了,再不停六郎就要真的打光棍了。
朱二郎:
他也很绝望啊,哪个男人不想让自家婆娘服服帖帖的可他行吗
行的行的,他一定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