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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有前车之鉴,我又不想像是后世那个“不和亲岁币,君王死社稷的我大明”,在文官阶层的挤压和架空下,不得不通过皇帝的个人意志,将这些权利一股脑全部集中到了锦衣卫这么一个特务部门当中;

然后籍此在缺乏制约的权力手段之下,催生出一个看起来可以专掌上至大臣下至黎庶生杀大权的畸形怪物,来与占据上风的文官集团进行对抗和制约;

然后,为了制约和压制这个日益膨胀起来而尾大不掉的部门;又从中分化出所谓的东厂,以皇帝亲信的宦官进行领导,以实现对于锦衣卫的监督和领导;然后等到东厂也变得积重难返之后,又搞出个西厂来与之对抗和制衡;等到东厂、西厂都变得不堪所用之后,又鼓捣出个内厂来凌驾其上,

然后等到内厂维持不下去,西厂和东厂也名存实亡,半路骤然登基的新天子,干脆在众正盈朝的大臣官僚们的吹捧欢呼下,把锦衣卫最后一点对内监察和制约的职能,也给渐进的废掉之后。

然后就在没有什么然后了,在捞的家资巨万而不肯拔一毛助国事的满朝文武,对于外来的农民起义军高呼投诚的同时,只有一个太监陪伴着绝望吊死在景山上的末代君王。

第1159章沧澜3

淮南道,地处江淮平原南端,河网遍布的高邮县境内。

随着响亮的鞭笞声还有转动起来的轮毂和畜群,高耸的木制吊臂在空中舞动着,将一块块硕大的石材,或是一斗斗搅拌好的砂浆,挪移倾倒在划定好的位置上。

看起来有些未老先衰,而浑身被晒得黝黑起皮的涂三郎握着一把镐头,站在小河沟口满地泥泞和齐腰深的积水当中,给身后新来的生手们做着如何更加省力,如何保护自己的腰和腿,如何用最为简单的动作,完成更多的活计量。

当然了,这么些年汗洒八瓣的辛苦打熬下来,下来已经足以让他成为一个好把式;至于那些不够努力不够勤快,学得也不够好的都已经被自然而然淘汰了。

他是一个典型淮南农户的儿子,也是担负了家里最多事情的长子;只是为了纪念前两个早早夭折的兄长,才给去了这么个三郎的名字。

要知道,这淮南明明是个好地方,田土肥沃而物产丰饶,水网河巷遍布的鱼米之乡比比皆是;

因此,老辈人记忆的岁月当中,就算总有大户人家拿走他们收成的大头,又有形形色色名目摊到身上的繁重捐税,但最后剩下来的一点粮食,加上随处可见鱼虾水菜,总还能让人在最困难的年月里,勉强果腹的坚持下来;

还养育了他在内的好几个面黄肌瘦,总也吃不饱的兄弟们。

只可惜,到了他的记忆当中就只有不断的兵火灾荒连天,让人已经没法活下去,而纷纷不断的辗转在逃荒的道路上。而到了他成年之后,就连原本逃荒乞食的地方也没有可去的了。

然后淮河的一场大水,让他们的家园彻底面目全非,也毁掉了他们田亩里最后的指望。然而大水的祸害还远不止于如此,就算是许多市镇城邑也未能幸免下来;当水退去后的原野上,几乎满是人和牲口肿胀腐烂的尸体;

然后就是迅速蔓延开来的瘟疫,许多流离失所的人走着走着就突然倒下去,就这么上吐下泻满身恶臭的挣扎死去。

就算是那些残余城邑里的人,或又是仅存的大户人家,也没有多少余粮来收买他们的身价,而是相当警惕而戒惧的用棍棒刀枪防备着,这些络绎不绝过境的饿殍,然后也许下一次经过的时候,就只剩一片刚过火的废墟和残垣了。

而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里出来逃荒的十几口人,从老到小的一个个饿死在自己面前,然后是家里作为顶梁柱的几个成年劳力;最后自己和最大的一个兄弟,也躺在土梗上奄奄一息,他们甚至已经惨淡的约好了,无论哪一个先死的,都要给后面还没死的那个,创造些许活下去的机会。

然后南边的官军总算来了,用一口满是馊味的米汤将他和他的弟弟唤活了过来,然后被拉到一个官军圈占的屯围地里,给他们屯田做工,就此成为所谓淮南行营下的涞民屯口之一。

只可惜他最后的这个亲人也没有这个享福的命,很快就因为在劳作当中出现尿血,而就此一病不起变成了被抬去乱葬坑里的一分子。

然后就他半饥不饱的活了下来,能够加入官军哪怕是一个杂佐身份,也意味着可以获得更多足给的衣食,就成了他们这些劫后余生流民,所唯一能够指望的目标了。

然后好景不见得长久,仅仅才过了两年光景,那些打着淮南行营旗号的官军,就相继的走的走撤的撤,最后连他们这些刚刚安定下来的屯户,也逐渐被遗忘和忽略下来,再也没有人理会和看管了。

于是很多人跑出去另谋生计,也有老实本分的人呆在原地,依靠地里的一点已经种下的瓜菜种子收获勉强的苦熬着。等到跑出去的也过不下去了,又带着更多人掉头回来抢夺他们,把地里的禾苗连同根茎都拔出来嚼吃干净,连藏起来的一点种子也在严刑拷打下没有能够幸免。

又陆陆续续的饿死和病死了好些人的大半年煎熬之后,终于有一只来自淮水对岸的官军,再次接过了淮南行营的驻防地和废弃的设施,并且将这些流散在周围的屯人们,重新召集了起来;

宣布了新的规矩之后,就把他们驱使着到处劳作起来。

从翻填道路,到清挖河床,再到堆筑堤岸,再到筑营建垒,修缮城壕;在这期间有些人活活被累死,有些人吃不住辛劳和伤痛而病死了,但是却再也没有人直接给饿死了,而让他庆幸的是自己再次熬过来了。

然后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们也很快见识到了另一些东西,比如之前那些跑出去充为贼寇,以打劫路人作恶的那些人,那些死不瞑目的脑袋很快就挂满了沿途树立的木杆上。

因为与原来的淮南行营不同,这些淮地新过来的官军,根本不接受这些流匪乱寇成建制的招安和投诚,而是一意将其斩尽杀绝以儆效尤,或是在无条件投降后诛除首恶,而将余众打散发配以重新改造做人。

而其中只有被裹挟之日尚短,而手中没有什么罪迹和血腥的人等,才会被在当地安置下来,与他们这些旧屯户为伍而终日劳役不停。

随着河流沿岸密密蔓生的芦苇草荡,被他们逐一的焚烧和收割殆尽,藏身在里面形形色色的人等,也不得不被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