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不相信,那些四散各地的守军,能够将这只作风行事颇为凶悍的南军,给挡住多久。
于是他下达了一个自认为比较正确的,也是最稳妥和保守的命令,放弃那些不利防守的城邑,全力收缩到冀州一线来,这样他至少有足够对应这个局面的兵力和底气。
然后就是如何向洛都方面,解释和呈情,自己是如何为了守子北要冲,而需要截留和延迟那些,本该发往卫州洛都战线的兵员和物资。
拒如此,他还是可以预见到,自己的仕途和前程的暗淡无光,和事后可能的追责株连。
可是,若不是如此行事,只怕他连眼前还能抓在手中的权势和自身的安危,都没有了指望。南军杀过来,可是不会体恤他的良苦用心的。
他是张氏亲族,最不济也就是以庸弱无能之名,事后罚俸剥夺一切差事,而被禁闭在家混吃等死,可要是落到南佬的手中,他就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待遇和结局了。
“这是为了国朝的体面和大局着想,”
发出命令之后,他暗自如此宽慰着自己道
“我尚需保存有用之身,断然不能挫折在这里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在河北4
但显然张邦昌未曾想到,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命令,通过层层转递之后,在河北东部会造成如何的影响,
原本主动收缩兵力的行动,最后变成了一场连锁反应式的逃亡大潮,
毕竟,有组织和没组织的撤退,固然是两回事但在没有具体威胁的情况下,相对有条不紊的组织撤退,与敌人的攻击和骚扰下徐然转进,也完全是两回事。
而且对当地居民来说,守军都跑了,还能有多少人继续安心的留在原地,于是一时间逃亡的人潮满山满野,拥塞于道途而纷至践踏,一日数惊而乱籍不可收拾。
于是,当我的部队穿过了景州和乾州,在长丰镇虚晃一枪,迅速转向莫州今河北任丘境内,抵达了白洋淀边上的州城之后,
所能见到的,就只有空空如也的城壕,被丢弃和踩踏的满地狼藉,随着尘土在风中轻轻打着卷儿破烂,还有我那些站在城头上,有些大眼瞪小眼的部下们,
“这就逃光了”
我看着这一幕,顿然无奈的道
“还真可谓计划跟不上变化啊。”
最后,我的人马只找到一些腿脚不便,实在跑不远,而在地方等死的老弱病残。这样我从地方强行征集劳役,扩充反乱队伍的打算,也落了个空。
但如果要说是,事先采取了清野坚壁的手段却也不像那么回事,因为那些地方的府库官仓,虽然里面积存不多了,大多数还是完好无损的。
连焚烧和污染等破坏手段,都没有用过。我只是短暂停留之后,就下来了决定,这些仓储和物资,自取一部分后,余下的就留给那些,跟在我们后路慢腾腾行事的“刑州军”
好让他们继续北上,制造混乱和吸引注意力,而我的本阵则继续以冀州,为攻击方向。
北方南下的第一波寒流,已经将运河两岸纷黄的草木,染上了一层霜白的颜色。
永济渠的沧州北段平虏渠之畔,七八艘大型车船,横七竖八的或是倾覆在浅水里,或是搁浅在岸边,上面满是激斗过的痕迹和喷溅的血水。
一些人正踩着跳板,在上面检查着甲板和下舱,将那些七倒八歪的尸体,一一抛进水里。
“老叔这一次没啥好东西”
吊着膀子的方宝,瓮声道
“船上都是些马料的刍豆、黑麦”
虽然因为受伤,做不了旗手,但是他还有尚能动的另一只手臂,因此也闲不下来。
方腊屏气凝神蹲在苇草里,盯着河面上的动静,头也不回的道。
“那能带多少,就带多少走”
“其他的全部倒进河里”
“不”
他转过头来改口道
“就洒在岸边好了让附近那些饥民来捡”
“好歹是可以果腹一时的”
他们刚刚成功伏击了一支船队,那是一只满载全副武装军卒的船队,显然是已经得到了某种消息,而大大加强了防备。
但是不幸的是,这次方腊得到了标兵团里的炮队支持,
虽然比较笨重的炮团被留在了河南,但是一些较为轻便的斤重小炮和更轻巧一些的转轮炮,却是通过马驮的方式,携带了过来,作为攻坚的强化手段。
标定好射界之后,堪堪能够覆盖到大半截河面。
因此,方腊还格外安排了一些,在河对岸虚张声势的人手,好让这些漕船向着自己这边,更靠过来一些。
于是当这些漕船,一边用弓箭回击对岸,一边拉开距离的同时,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数十枚鸽卵大的炮子,横扫在漕船的水线之上,顿时将这一面的士兵带船板,打了个破碎稀烂,
连水轮都被打坏了一角,而在缓缓的惯性之中,斜冲向岸边。那些船上押运的北兵,倒是很有些骁勇和血性,借助船体的掩护纷纷跳下河滩,涉水冲向岸边发起了一轮反击。
然后却被各式弓弩、三眼铳和手炮,给打死打翻在十几步距离的泥滩之上,然后方腊带人用成捆的苇草和木板铺路,发起一轮冲击就轻易拿下来这些漕船来。
偶然有躲在下舱里顽抗的,也给几个简易火雷弹丢进去,震的七荤八素的,就算没死也做了俘虏。
拒如此,还是有三艘距离的比较远的车船,因为反映比较快而匆匆掉头跑远了,却是追之不及。
只可惜没有足够的操船人手,因此他们离开后,搁浅的这些船就算尚且完好,也被毁掉轮舵,凿穿底舱,不复继续使用了。
“老叔”
这时候,转头回来的方宝,显然又有新的发现。
“弟兄们已经检查过这些北兵的甲服旗帜,。”
“仿若是来自平卢道的范阳军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