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们的话说,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差别,但是任由这些乱兵作孽下去,不用等南军来攻打,他们先要给饿死困死了。
就如我们当初在宋州遇到的那只河东军一般,据说是因为战事不利导致上层人士出现了剧变,影响到底下的士卒,索性破罐破摔的肆虐地方。
结果还没等我们来攻打,倒是先与城内的团结兵内讧起来,让我们捡了个大便宜。而我的部队,当初在宋城遣散的守军中,有相当部分跑到了郓州来,也把我部的名声和传说给带了过来。
这其中“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无心因果,却让我很有些感叹和唏嘘起来。坚持某种特立独行的风格和名声,果然还是有所好处的。
这一次,就连那些私下抱怨我军法律条太过严厉的人,也无法可说了把。
对于这些降服者的处置,按照在宋州的惯例,将他们按照人头给口粮,各自遣还回乡。
这个决定宣布出去,顿时一片嘈杂起来,与在宋城那种大多数人,千恩万谢的局面不同,却是有些不愿意的样子
一顿棍棒刀柄伺候,重新弹压下去之后,才让他们推出代表阐明缘故。
问我们要不要就地募兵并且协助我们剿灭那些流窜的北兵,这也行,不怕反乱么,你愿意,我还不干呢。
我正想挥手,将他们打发出去自生自灭。这时候,已经是挂名随军记室的带路党赵鼎,却主动站了出来恳请,
给我解释了一番道理和缘由后,才发现我其实进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总以为打进了北朝多年经营的中原腹地之后,长期统治的积威犹在,必然是众志成城清野坚壁的坚决反抗,
起码在南北对峙-征战-拉锯的这么多年后,已经对于偏安岭外的大梁,明显缺乏认同感和信心,因此处于某种信任度的问题,没有考虑过在短期征发民役之外,就地补充有生力量。
但其实这个立场,在某些地区则是一个伪命题,因为我忽略了藩镇割据下,人心纷乱思变长期演变的因素。
比如郓州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郓州当地足够穷苦,因此民风颇为彪悍,投军卖命吃饭也是个重要的出路,而长期的藩镇割据征战更替,让这一带的人习惯了无所谓为谁卖命的差别,
南朝北伐到附近的结果,也不过是让他们多了一处投献的选择而已。再加上郓州原本的守臣,比较贪敛和吝啬,真正愿意卖死力的人反而不多。
因此原本出援宋州的那次试探性攻击,也是在洛都的强力要求下,虚晃一枪,应付了事而草草收场。然后大事不好之下,早早带着细软家眷,以求援为名逃到洛都方面去了。
毕竟,随着南军的大举进逼腹心之地,北朝在地方上的控制力和影响,也无形间消退了许多,就算是底层的军民,在明眼人都可以看到的形势影响下,也不免要生出别样的心思来。
更何况,如今他们已经是足够困苦潦倒,而且大都缺衣少食吃不饱的境况,相较被遣散的后果并无差别。
“不过,这与我何于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慢条斯理的道。
“我带兵前来攻城掠地,又不是来做善事的”
“只怕有损”
赵鼎急忙道
“若是不安定因素,一并杀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我挥手打断他的进言。
“比起这些追随我的儿郎们前程安危,一点点可有可无的名声和毁誉,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话一出,我忽然觉得周围在场的部下们表情都有些动容,各种无形中的忠诚度和感动值,都刷刷的向上攀升起来。
“要想打动我,你需要一个更好的理由”
我一字一句的对他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两岸
银色闪电交叉在紫色火焰中的风雷旗,高高飘扬在充满水汽的湿润空气中,与另一面一大三小粉色团子构成的猫爪旗,一起交相辉映在秋色粼粼的水光之中。
无数神色狼狈仓皇,疲惫不堪而走投无路的身影,成片成片的跪倒在岸边,向着这两面旗帜举手过头抛下武器,那些少数还想负隅顽抗的同伴和上司,则被这些大流给围拢起来,刀剑纷纷的刺倒砍杀,然后推滚下乱石,抛进河水里。
显然,破釜沉舟的典故和寄望,没有能如期的让最后的奇迹发生。数面合围的铳射列阵,让任何反抗和突出的努力,都化作了绝望的泡影。
在当地人的卖力指引下,我统帅的新军右厢,不,应该是游击军了,逐一扫平了郓州十县之后,追击着最后一股顽强的敌兵,终于抵达了黄河岸边,我麾下的散兵资序,也再次多了一千六百余名本地背景的兵员。
当然了,虽然这些新附军表现的颇为卖力,我并没有指望过具体的战斗力,他们只是某种存在序列,为了让当地人安心和的某种意义上的变相人质。
除了一个示范性的散兵郓州团外,其他人都被打散分派到散兵各队火什去,自然构成好几个老人监督和盯梢一个新人的日常制约手段,防止他们的相互串联和非正常接触,就算其中某些人有什么异心,也就很难翻出什么浪来。
作为一个成功的上位者,不能光是靠恐怖和暴力,以及严厉的监视手段来掌控部下,同时也要擅长构建合理内部制度和运转体系,来达成内的平衡和制约,不给叛乱苗头和野心发酵存在的空间。
任何事后的补救措施和追究手段,都已经落了下乘和失之被动,最好的办法是通过组织和制度的良性循环,来消弭任何不安定因素和异己分子存在可能性,人性都是趋利避害的,当得到和失去的不成比例之后,很多人自然就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
这也是上位者成功掌握人心和大势所趋的基本手段,而具体到我的身边,各种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不过,有这些本地人士引路,做起事来就自然事半功倍,这一路行来,游击军的主力五营,外加六大队辅军及十五团散兵,至少击破了七个军号的残敌,约大小二十二支兵马。
虽然物资用度损耗无算,用这些各自为战的北兵作为磨刀石和历练,无论是新编的第四、第五营,还是整变后的辅军大队,也在持续不断的,大小战斗日常中飞速成长,战力初见规模了。
但是扫灭境内的北兵还在其次,真正的重头戏实在后续占领和巩固战线,并且伺机阻断河北兵的南下,对于都畿道乃至洛都的增援。
相信随着战线向着洛都推进,来自河北的压力和攻势,也会与日俱增的。这样的话,本地人士的协助,就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起码短时之类是如此。这也是赵鼎用来劝说我妥协的理由之一。
作为黄泛区的郓州,自古就有反乱的传统,特别是正当饥馑之年的时候,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