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积攒了各种日常见闻和回忆、摘要的杂记,也有半指多厚了。
这段时间下来,虽然抱头蹲的记忆没有怎么恢复,不过我总算又发现了她一项新的用处,就是她居然有不错的传统毛笔书写功底。
比起我这种只会硬笔炭书还是简字流的土鳖,勿论是楷书隶体,或是行草之流,她都能很流畅工整的迅速书写成文,几乎是一气呵成毫无滞涩。
也不知道这个个年纪的女孩儿,学这种高端到老气横秋的东西做什么,于是我口述,她撰写,就成了一种常态
唯一不怎么和谐的,就是大道上随处可见的各种路倒,男女老幼都有,被抬走推到路边的时候,还有没死喘气的。
路上已经出现不少疑似的窥探者,但至少在那些武装护卫面前,很快就消失不见。
。。
青州,梁山泊的海市废墟中,小船商胡静水摸着脸上上位完全消退的青肿,却是在咧嘴傻笑着,
他觉得自己倒霉了这么久,总算是转运了。因为,这些凶神恶煞的梁山众,决定把海市上剩余的货物,都交给他分销。
虽然被焚毁烧掠了许多,但是几十、上百家大小船商留下来的货物,就算是得其一二,也是一笔颇大的树目,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价值不菲的珍惜之物。
如此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随着巨大的幸福感,一下子冲垮了他的所受的惊吓和恐惧感,连先前的鼻青脸肿的伤痛,都似乎暂时忘却了。
要知道,这可是北地四大寇之一的梁山贼啊,对于别人或许还有些忌讳,但是对这些风浪里博命,还要干些半黑不白的营生,才能勉强赚钱的校商来说,却算不上什么。
虽然没有怎么参与其中,但是他们打交道的各色非法和犯禁的存在,却是从来只多不少的。
况且做个只能到处辛苦奔波找活计,海上陆上都需要看别人脸色吃饭,动不动被两头剥削的校商,和做个坐地经营,分销物产的大东主,完全是两回事。
他已经看见了成为大富豪的命运曙光,在向他招手。那点挫折和皮肉之苦,就成为了过眼云烟。
话说,有时候恶名昭著也是一种很好的宣传手段,到时候
他只要拿着梁山提供的证明和字号,到扶桑藩,或是新罗藩去,和他们一样只能仰仗大海商漏点残渣的小船主,那是要多少有多少,带着人手和船只倒贴过来的。
这乱世的海外,最不缺少拿命换钱的人了,
想当年他被人夺产踢出来之前,也是南边大海商的家世,好不容易一个复兴家业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是绝计不会放手的。
虽然最后那些武力挟持他的人,还是没能找到他们想要找的目标,让他预期的报酬,严重缩水。
那人最后一次出现过的地方锈县城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越界攻来的河北兵,几乎把城里所有还能喘气的东西,都被杀绝了,因为内讧而实力大损的梁山,也差点被人打了下来。
但是因为他带路的缘故,剩余的梁山众,因此获得了一根某种意义上的救命稻草,那些颇有来历背景的家伙,还是愿意和梁山建立起,某种程度的长期关系,以夷州某路藩领的名义,支持胡静水接手海市的经营。
因此,梁山上下对寻人的事情,也格外热心,不惜冒着风险,派出最后一点人手。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这些明显来自海藩的人,为什么铁了心要找到这么个没头没尾的人来。
第四十三章急治
我又回到了洛都,看着铺天盖地冲霄直上的火焰,和远处高高在上的宫殿,随着烟雾轰然坍塌的背景,却是如无声的的默片一样,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那些如蝼蚁般挣扎的身影,在追逐砍杀中,像是默剧木偶一样的挣扎,扭曲,死去,然后被炙烤成灰烬,吹倒天空中。
连顺风吹过来的烟灰和残烬,如雪片一样的落到手中,感觉起来都是冷的,或者说没有任何温度的,
断潭、鸾台山,大成殿,清元园,宇内馆,成贤祠、怀记堂、天工院、稷下厅、功德坊、富平里。。一个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名胜或是建筑,都在被火焰吞噬的无声背景中灰飞烟灭。
秋日的骄阳,随着遮天蔽日的黑烟和落尘,变成了黯淡的昏黄颜色,然后彻底被黑云所这遮蔽成黑夜。
然互我发现我已经在洛阳城的地下世界,
下水道特有的湿闷,无所不在腐臭和发酵的味道,踩在脚伤永远是软绵绵,滑腻腻的,不知道下一步深浅的陷没感,
各种寄附在下水道里的蟑螂蛇类蠕虫之属,悉悉索索的潜藏在水流的动静中,让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某种阴影或是角落中突然遭遇它们。
永远不知道害怕和避人的沟鼠之类,时不时会随着你的动作,从阴郁发暗的角落里,追逐打闹攀爬跳跃起来,或是冷不防突然嘶叫着,从你极近的地方带着湿漉漉的感觉,猛蹿过去。
一天到晚无所不在的流水声,哗然回响在深邃的巷道里,让你根本无法凭声音辩出方向,地井和木石栅盖,投出的一点天光,是唯一能够的指引方向,并且让身处地下未知的莽荒中的你,感受到人类世界和文明社会,其实并不远的心理安慰。
但这一切都被地面上的暴行,所冲垮淹没了,深红色的是烈焰升腾而起的背景,暗红是血流成河的底色,地下世界的黑暗和阴冷,与世隔绝的孤寂感,反而成为了最好的庇护和掩藏。
下水道灰黑的污浊涌流里不停的流淌过大股大股深红的颜色,根本无法被掩饰和冲淡,时不时的还有残肢断体和疑似骨肉碎屑的东西,被冲刷推动着,缓缓的镶嵌蠕动着,灰黑毛色的硕大鼠类,像是狂欢一般,上窜下跳在那些新鲜食材的饕餮盛宴之上。
它们偶尔抬起有些浑浊的小眼,有些不甘心似的望着还在继续走动的活物。不过很快又会被更多的腥味和温热,所吸引。
我步履蹒跚的缓缓前进着,无论遇到什么,都无法阻碍我前行的决心和意志,哪怕已经精疲力竭,哪怕已经身心俱疲,哪怕伤痕累累,我像是执着的追寻着什么,扶着湿滑的四壁,不停的向前走。
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算我带着洛都地下管网舆册,也没法辨别出方向。
然后坠入深深的空洞中,重新满身污浊的爬起来后,
按在墙上的手掌一阵刺痛,像是被某种东西烧灼了一样,我发现眼中可以视物了,但是掌中正在不停的流血,用衣服怎么抹也抹不去,费了老大劲才包扎起来,却很快被鲜血浸透出一个诡异的图形。
无所不在的眼睛,那是一只竖着的眼睛,藏在厚厚的青苔和积年的泥垢中,却是毫不掩饰那种充满恶意的存在感。
“醒来。。”
我突然被摇醒,心脏砰砰激跳着,耳边传来抱头蹲的低声呼唤。
“阿夏。。”
慢慢恢复的感觉,是一个柔软的身体,正贴抱着我,让我重新获得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