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言从容地又说下去:“我问你,那什么镖行的人也好,东福神医的座下弟子也罢。惨死萧山附近是真,可江湖上有多少人见过”
“应该没多少。”奚月道,“一来萧山偏僻,二来虽然死的是江湖人,可官府也得去收尸,天明后不久就收拾干净了。”
“这不就是了”奚言睇着她一哂,“这事闹得这么大,一是因门达刻意放出消息,二是因先前便有所铺垫镖行的人先死了二十多号、东福神医死在他儿子面前,这些他们自家人说出来的话都很可信。旁人先信了这些,已然认为萧山派不善。寻去萧山派的人再出了事,萧山派这才说不清了。”
奚月顺着父亲的话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如果没有前头的铺垫,只是平白无故在萧山派附近死了百十号人,那估计门达再怎么去传是萧山派杀了他们,江湖上也不会信。
她就又往深里想了想,大概摸到了父亲的意思:“您是说我们可以找江湖上有名望的门派来放消息,说门达杀了他们的人比如让萧山派说,自己的弟子被门达劫杀”
“理没错,但萧山派不行。现下门达是锦衣卫,那是朝廷的人,萧山派却名声不好。你若说萧山派的人被劫杀,江湖上没准要反赞门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杨川一听自然难免恼火:“师叔”
“我说错了么”奚言乜着他,杨川又把这口气忍了下来。
没错。
他尽量平心静气:“可不找萧山派,还能找谁哪个门派也不会随随便便帮我们扯这个谎啊。门达的罪证又不能轻易带给旁人看,在外人眼里,只会觉得我们为了洗脱萧山派的罪名,无所不用其极了。”
奚言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神色,一味摇头:“那雁山派呢”
杨川:“雁山派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啊,更不会”
“岳广贤练盛林调息书练得走火入魔了。”奚言一语点中要穴,杨川不禁一愣:“您是说”
奚言再度看向他,眼中很难得的,有了那么一点点赞许:“听月儿说你把下卷练完了倒很厉害。你们不是原也打算去救他那就去,救成了,他自然愿意帮你。”
结果杨川脱口又问:“那若救不成呢”
“”奚言被问得一噎,认真看了看他的神色,才相信他并不是在有意呛自己。
而后他道:“随缘,认栽。”
第49章再度上路一
是以绕了一大圈之后,奚月和杨川还是得准备动身去雁山派。
但也不能直接走,因为曾培他们还在来温州的路上。二人便等了一等,奚月还找了当地的江湖朋友帮忙守在各城门处,过了三日,曾培带着竹摇、沈不栖带着琳琅,前后脚到了。
于是他们两拨人先在一处酒楼顺利会和了。奚月和杨川寻过去时,几人正吃饭,奚月杨川并肩走进酒楼间,四人下意识地看过去,曾培的面色唰地一变:“杨川,你你你你你”
他一路策马疾行,觉得自己已然够快了,结果还是叫杨川抢了先
他们这些会轻功的人太可恨了
杨川噙笑抱拳:“曾兄,数日不见,辛苦辛苦。”
曾培心里怄得够呛,一抹嘴不再理他。竹摇也恹恹的,定了定神,才喊来小二给他们添碗筷座位,然后没话找话地跟奚月说:“这家酒楼的小炒特别好。”
倒是琳琅,好像情绪变了那么一点儿,并没有因为杨川抢先一步找到奚月而有什么不快。
奚月和杨川坐下时,一碟牛肉正端上来,搁在了沈不栖面前。沈不栖扒拉着饭抬眼一瞧,下意识地伸筷夹了两片,随手搁进了琳琅的碟子里。
杨川吃着饭看看,当然乐见其成。
他于是倒了酒给沈不栖,意有所指道:“多谢啊。护着琳琅过来,辛苦了。”
“哎,没事,客气什么。我”沈不栖一边应话一边抬头端酒盅,目光触及正低头吃饭的奚月时,忽地滞了滞。
不知是不是因为杨川的笑眼在旁搅合的,沈不栖竟然涌起一阵毫无征兆的心虚一种类似于“我动了大哥的女人”带来的心虚。
错觉,错觉
首先,奚月不是“大哥”;其次,琳琅不能是她的女人
不管琳琅和竹摇怎么想,她自己都显然没那个意思。
然而沈不栖还是心虚了下去,僵了僵,端起酒壶给奚月倒酒:“姐,多日不见了”
“”奚月不禁抬眸打量他,心道多日不见就多日不见吧,怎么称呼都变了
在她的身份没被揭破的时候,沈不栖管她叫大哥,有时也叫大人;揭破之后不久就逃出了京,大人不能叫了,他便改叫她奚姑娘。
怎么现在突然改叫姐了
杨川却知道琳琅先前的心思,便也明白沈不栖当下的心虚。又听他张口叫姐,下意识地想起奚月身份刚揭破时,曾培发呆的那一声“大姐”,扑哧一声呛了酒。
奚月怔然的目光便从沈不栖脸上挪到了他脸上:“怎么了你们”
“没事。”杨川忍住笑摇摇头,给她也夹了一筷子炒牛肉,“快吃。”
一顿午饭吃得氛围复杂,一边是沈不栖心虚,一边是杨川时不时对奚月献殷勤,另一边,是曾培觉得杨川一定是在炫耀。
午饭之后,奚月带着他们一道去自家在山中的宅子,曾培和竹摇十分默契地把她夹在了中间,不让杨川接近。
竹摇抱住她的胳膊说:“你说走就走,也太吓人了,我这几天一直怕你出事。”
曾培在旁边故作轻松地拍她的肩头,跟竹摇道:“这你就是瞎担心了,她功夫好着呢,我就知道准定没事”
奚月左右看看,觉出有那么点别扭,又说不出哪里别扭。
到了家中,二人三言两语地跟他们说了接下来的打算。杨川暗中练了盛林调息书的那部分略去不提,奚月把重点放在了去雁山派救岳掌门上,然后说:“此行路途遥远,路上也难免再遇凶险。我和师兄去就行了,你们在这儿等我们吧,我爹这儿什么都不缺。”
曾培和竹摇几乎同时拍案而起:“不行”
沈不栖也说:“别啊既然凶险,才更要一道走,打起来也有个帮手。”
奚月瞅瞅他,反问:“你觉得琳琅和竹摇能打吗”
沈不栖一噎,想了想说:“那至少我和曾大哥能打嘛”
他们这厢聊着,白鹿怪杰奚老先生坐在几步外的小炉旁屋子烹着茶,时不时看他们一眼,一不小心就察了言观了色。
他怎么看都觉得,咝这几位不对劲啊。
杨川就不提了,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