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被撕掉的何止是大清国的脸面,分明就是李鸿章这些年苦心经营好不容易给这大清国糊饰的那层漂亮纸壳儿,对于承担着各方压力的李鸿章来说,他不得不千方百计的维持住这张脸面。而此时,他话中的那一句“指往”,无疑却又向众人透露出一个信息他们的一切总归还是得靠着北洋的水陆师支撑,若是撑不住台面,无论是满清也好,他唐子然也罢,自然也就无需再对他个顾忌了。
“还有令山东那边再招五万练军,这银子让户部想办法”
有时候,作为权臣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就是无人擎肘,而在唐浩然提出“八督议政”后,这朝廷对方顾忌增多之余,值此紧张之时,却再像过去那般动辄核销、克扣,给起银子反倒比过去利索许多。
“水师要修理费,要补送弹药让他们先去新加坡和上海把船体给清了,新加坡那边的修理费,由广东海关那边付清,上海就交给上海关吧”
好容易等李鸿章精神头十足的分派完了,杨士骧才将公文递上。这段日子,杨士骧也过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他不能不小心,因为与唐浩然有所私交的关系,以至于有言官弹他为间,若非中堂大人保全,这脑袋,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一说。
他自然知道言官为何弹劾他,于北洋幕府中他并不要员,弹劾也好、砍头也罢,算是拿他给大人提个醒。而大人之所以保他,却是在告诉朝廷,他是北洋衙门的人,朝廷要把手收回去。
不论是否愿意,京城也好,天津也罢,大家伙都明白,从唐浩然提出那个“八督议政”之后,这大清国地方与朝廷的和气就被打破了,当然最直接的原因是,满人的朝廷不相信汉臣,至于汉臣,却因唐子然的遭遇对朝宫廷心生警意,而那“八督议政”无疑就是唐浩然丢出的一个“诱饵”,一个天下八督想拒绝,却又不敢拒绝的诱饵。
实际上,这些日子,他反而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唐浩然这样做。到底为什么呢表面上他率领着那支“虎狼之师”夺旅顺、占领盛京、克锦州,一路上好不威风,几万大军更是被他打的稀巴烂。
可他真以为凭着手下的那点兵,尤其是其于国内全无根基的现实,便能入主中原吗别的不说,这“天下八督”会乐意他当皇帝吗显然,他看到了这一点,要不然也不会弄出什么“八督议政”去离间朝廷与地方。
这看似阴谋的阳谋,却是无懈可击,虽说无论是朝廷还是疆吏,都知道“八督议政”背后的离间,可谁都不敢赌,不敢赌对方不会此事放于心上,不敢赌对方不存异心。可从这“八督议政”中他唐浩然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只是离间朝廷与疆吏
若是朝廷为保住江山,同意这“八督议政”,到时候他唐浩然又得到什么
杨士骧不知道唐浩然得到了什么好处,但从府中最近的动向来看,他却发现这八督怕是已经快达成一致了,一但这八督向朝廷索政,到时候,他唐浩然
联系到叶军门从榆关发来的电报,再联系到先前老中堂的吩咐于叮嘱,杨士骧反倒在心里同情起唐子然来,这几十年,他是第一个挑破朝廷与地方间那层窗户纸的人,可他又能得到什么将来这天下由八督与朝廷共商,至于他唐子然到头来可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没准会陪上脑袋不会
于心下摇摇头,杨士骧立即想到中堂大人对唐子然的欣赏,要不然,中堂也不会用“子然”,称呼他,没准到时候,中堂大人会想办法保下唐子然也不一定。换成旁人或许保不住他唐子然,但眼前的中堂大人若是想保,到时候,纵是朝廷怕也得给他这个面子。
何谓权倾朝野
至少现在眼前的这位便是真正的权倾朝野,就是那“天下八督”中亦有半数为其所掌,只要中堂大人同意了“八督议政”,纵是朝廷万般的不愿,亦不得不做出让步,谁让这位除了掌握有北洋水陆师,那“天下八督”之半亦完全为其所用。
没准,到时候他唐子然,就是“八督”议的第一个政。
待到李鸿章忙完眼前的事儿,精神头显然有点儿使过头了。坐在那里不禁有些犯晕,以至于连喝了几口西洋参茶,方才算是缓过气来。瞧着杨士骧捧着现在叶志超的折子便接了过来,打开后看了一眼,当下就哼了一声:
“亦未必便战,何以怯”
杨士骧早就知道这个折子地内容。上面地词句甚至都背得出来,调叶志超守榆关的时候,辽阳会战方才结束,瞧着去年与其一同平定金丹教匪乱的左宝贵率奉军全师,居然也就只打了半日,便被唐子然的新军全歼,本人亦身死于战场,总统直隶练军、防军的叶志超自然不愿守榆关,现在勉强去了榆关,锦州那边消息又让他生出了退心。
“未必死战,何以言怯”
中堂大人的一句话,却使得杨士骧眉头微微一跳,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朝鲜军不会打榆关或者说,他们志不在京师
瞧着道出那句话时,面上全是自信之状的李鸿章,杨士骧的心里不住的犯着嘀咕,大人怎么会这般的自信
“心怯至此,何以言战”
无奈的长叹口气,李鸿章的心底再次升涌出一阵阵对淮军的无奈。
这淮军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一年不如一年了,当年淮军的悍勇今日已然全无,也就是他袁世凯练的新军,还可堪一用,但那几千台湾新军纵是调至直隶又有何用能岂能挡唐子然之十万大军
非但淮军如此,就是各地防军亦是如此,这大清国将来若想有所持,非得再练新军不可啊一声长叹之后,李鸿章看着杨士骧吩咐道。
“给他回一封电报,再敢言怯,必斩之”
虽是翰林却起于行伍中的李鸿章在道出这句话的时候,那森冷的声音中却流露出丝许杀意,只使得杨士骧只觉后背一凉,连忙应声下来,而就在他退出大签押堂时,却意外的看到一个人正匆忙的走进来,是盛宣怀,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在上海吗什么时候回到天津了还有,他,他去上海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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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东幕之间第二更,求月票
雨滴如银链一般从大签押堂的房檐下滴落下来,那雨声沥沥中的大签押堂内,此时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而在门外数尺戈什哈目视着前方,手按短枪枪柄,一副随时会将来者毙于枪下的模样。
稳坐于首座的李鸿章,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此时他的那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不过在啜了口茶后他并没有放下茶杯,而是左手托着杯底,拇指扣着杯盖,右手拇指却在杯盖提纽上轻转着,只有最了解李鸿章的幕僚才知道,现在大人正在作着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什么决定会这般的艰难
“大人,两江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