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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唐浩然的目光却不在梅中,而在那梅树丛中一道身影,此时于他眼中那身影却如从古画中走出的仕女般,那青衣女子正十分用心地从梅花瓣上收集晶莹的积雪,那是用来烧梅雪茶,而那正在收集着梅花雪的女子,正是曾与华阳洞书院附近皇明祠堂有过一面之缘的汉服女孩,此时她穿着件天蓝大袖褙子,全如仁女图走出的仙女一般。

“唐君”

一声略带些许苍态的话声传入唐浩然的耳中,只让欣赏着梅间女孩的唐浩然神情一窘,那有当着人家长辈,这般无礼的,别说是这个时代,便是百年之后,也太过无礼了。

唐浩然的走神,落在沈明心的目中,却只让他那看似昏花的眼神中闪过一道神采,像是未曾注意到其失态似的,继续说道。

“唐君可知,华阳洞士人之所以坚持以洪武正韵和韵略易通的发音为准音看似迂腐,实则却是坚持华夷之道,方今所行所谓之北京官话,实则为清话,我皇明十八朝,皆以南京官话为皇明之官话,方今为以事清朝鲜一改老乞大、朴通事等皇明官话教材,改以学清、你、华以及京话会话以习北京官话,于朝鲜士子之眼中,无异于习蛮夷之言,华夷变态如此,焉能受之”

作为流落朝鲜两百余年的皇朝人,沈明心自然赞同朝鲜士人的意见,而这次之所以携孙女一同来仁川,参与偏写汉语词典倒是其次,最重要的目的却还是为了见一见柳重教与柳麟锡口中的那位“中国虚待数百年的圣人”。

与朝鲜人的保守不同之处,在于虽说沈家世居华阳洞书院,以教习朝鲜人儒学为生,但其并未受到朝鲜理学影响,这或许是因其家学的关系,更为重要的是,他更能审时度势的看清方今之世,非得倡西洋科技不可,甚至亦于家中自学西学。

抵仁川之后,更是兴致勃勃的参观工厂等地,甚至还曾前往警察局,观看警察训练,心底对朝鲜人所谓的“圣人之说”不屑一顾的沈明心非常清楚,恢复中华靠的不是儒家学问,若是如此,胡清又岂能享两四十余年国运,靠的是武功,正如当年太祖驱逐蒙元于塞北般,靠的是武功,至于文治,太祖焉有文治

无论是欣欣向荣的仁川特区,亦或是警察局中警员严格训练,皆让其意识到,或许眼前这人是唯一能实现族中两四十余年意愿之人,自然甘愿为其出力。

“”

略点下头,唐浩然并没有说话,确实如他所说,华夷变态如此,焉能受之不过对于其将官话上升至“华夷之辩”的角度,终究还是有那么些抵触,如果按其所言,自己说的岂不是也是“蛮夷之言”,但另一方面,唐浩然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现在北京官话的地位确定确实与满清入关有很大的关系,就像郑永林于京城所学,就是学习北京官话,而日本更出于外交的需要,从京城聘请“旗人”京话教师往日本教授“京话”,而无论是朝鲜也好、日本罢过,在过去几百年学习汉语,皆学习南京官话,而对于秉持“中华正统观”的朝鲜文人,自然不愿接受到“满清”影响的北京官话作为汉语发音。

“唐君,胡皇入关而临华夏,帝中国却制胡报,盖是矣今也,先王礼言冠裳之风悉就扫荡,辫发腥膻之俗已极沦溺。唐君今意以蛮夷之音制以汉音,于朝鲜自无人受之,再则,于小老儿心中尚有一问”

话声稍稍一顿,沈明心盯视着唐浩然反问道。

“唐君是为满清定以汉语词典亦或是为我中华定以汉语词典”

这一声反问,却让唐浩然的眉头一皱,是为满清,还是为中华这有什么关系吗无论是北京官话也好,南京官话也好,归根到底不都是汉语吗

就在这时,拂扫梅雪的沈碧云。不知不觉中,就收到了满满一盆梅花雪。她略带羞涩地端着雪盆进亭然端跪于一旁烧煮梅雪茶,在其烧雪煮茶间,唐浩然的眉头却越蹙越紧,于心中思量着其话中之意。

唐浩然的沉思却让沈明心的心捏成了一团,眼前这人到底是将自己视为清国之臣,亦或是中国之人现在纵是柳重教与柳麟锡等人,亦只是推测,于他们看来,至少眼前这人于清国是大不忠,且又心怀思明之心,于普通清国之臣全然不同。

是为满清,亦或是为中华

“石林先生,浩然受教了”

沉思良久之后,唐浩然突然抬起眼帘,看着沈明心先是一笑,而后神情又是一肃:

“既然如此,那自当以南京官话为准”

否认

既然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那自然不能与满清挂上边,相比于北京官话,南京官话的优势在于其“立场明确”,而这“立场明确”不正是自己所需要的吗这语言于某种意义上而言正是政治上的认同。

其实又何止语言如此,这衣冠又未尝不是,于一些朝鲜人看来,正因这衣冠言语尽改,使其视中国而为蛮夷,自然不再向过去那般于中国全心恭顺,至于中华上国亦也不过只是昔日风华罢了。

而现在自己欲重拾“东亚文明”,自然要尽扫受东亚诸国蔑视的蛮夷之风,如何重现“汉家威仪”恐怕这语言,就是第一关,文化上的心态总是微妙的,许多细微之处,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话在说话时,唐浩然甚至特意用带着武汉口音的普通话作以回应,尽管其与南京官话依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却已经表明了态度。

“唐君请用茶”

恰在这时,端于一旁侍茶的沈碧云,将一杯茶奉于唐浩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