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因此他的心理变化都被胡广看在眼里,了然于胸。
他并不想打击胡汉三的士气,当即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们也不妄自菲薄,只要不骄不躁,认真小心地对待。打赢明军,那是大概率的事情。”
胡汉三一听,就有点糊涂了。首长一会说明军有厉害,一会又说大概率能打赢明军,这到底那句话是对的
胡广自然看出他的疑问,当即给他解释道:“你也是明军出身,知道明军打仗其实靠得是将领的家丁。而一支军队中,家丁的比例会有多少就像前几天,在明面上,我们两千来人对付五千左右的明军,可实际上怎么样你也知道”
胡广说着,胡汉三一边点头。如果只是对付普通农民军,就算边军中的普通士卒,也是能派上用场的。但遇到了叫天军这样的强军,那些普通士卒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个累赘。
就说建虏对阵明军的时候,就是先在普通士卒身上突破,驱赶着他们冲击家丁队伍,最后在明军溃败中收割性命。
当然,胡汉三并不清楚这些,只是根据叫天军和明军的对战,能想出来。
胡广在继续给他分析着:“明军这种情况,眼下存在,以后也一样会存在。这是他们的国情所决定,并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这个话对胡汉三来说有点深奥,他就有点听不懂了。毕竟他只是普通的一名明军出身,虽已是叫天军团长,但见识、眼界摆着,没法达到全局的高度。因此,他有点好奇地问道:“首长,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朝廷没钱,不可能足额拨给军饷。然后还要经过各级经手官员的贪污,到达各地将领手中的时候就更少了。而后各级将领再从军饷中拿一些,剩下的如何养活全军”
胡广这话一下让胡汉三恍然大悟,使得他明白了为什么以前被拖欠军饷的深层原因。
“因此,明国军队最终沦为眼下的家丁制,就是这么来的。只要没钱的根源不解决,这问题将一直无法解决。”胡广看到胡汉三在点头,便继续道,“而我们叫天军则完全不同,这点相信不用我说了。如此一来,我们叫天军对上明军,抛却将领的谋略因素,自然是胜得多了,哪怕是在数量上比对方少都没事。”
胡汉三听得脸上又有了笑容,此时的他,已经明白了胡广的意思。
“但万事也有例外,像四川土司的白杆军,兵士的家小都归土司控制,没军饷也不得不拼命,加上领军将领的能力也可以,算是一支全军皆精锐的特殊存在。”
“还有之前的戚家军是募兵制,也和我们叫天军一样,全军皆是精锐。这是朝廷税收重地被倭寇影响得厉害,不得已凑出了这么多钱。”胡广介绍到这里,郑重地说道,“以后要是朝廷被逼急了,也是有可能仿效戚家军,在小范围进行募兵制。”
当然,这些话有点远了,胡广回过神来,对胡汉三吩咐道:“我们要先经营好根据地,不必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否则光是粮食一项,都能让过快膨大起来的我们沦为第二个明国。”
这话虽然有点夸张,但道理是一个道理。胡汉三当即点点头道:“首长,我懂了。”
深夜,虽然胡汉三已经告辞走了,胡广却还没睡。眼下还不急着占领关内的城池,原因其实还有不少,他只是没说而已。
“人才啊人才”胡广忍不住摇着头喃喃自语道。
要占领保德州城这样的大城,不是有驻军就可以了,还得有民政人才才行。
但叫天军只是最底层的老百姓组成,他们中或者知道如何种地、打猎、做点小生意。可让他们能写会算、统筹安排,涉及到民政的方方面面,那就抓瞎了。
就拿识字来说,胡广再怎么努力推广,毕竟也才只是半年多点的时间,大部分叫天军将士都还只认得几个字而已。聪明点的,最多是记得和自己生活有关的一些字而已。
也只有像丫丫和四小这样非常聪明的人,才能认识更多的字,甚至可以根据字典在自学了。
如果攻下了城池,最终让那些旧有的读书人来管理城市,那还不如不打。胡广要的,不只是改朝换代,而是一个全新的中国。
因此,胡广的打算,就是先经营好了河套平原,在粮食和人才储备上,至少能有个稳定来源之后,才会逐步吞并占领明国。
可是,就算这样,也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
就如同此时的胡广,想着终于解决了这次的粮食危机,可以带着近万人口和足够的粮食返回根据地。他这个美好的想法,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遭遇了严重的挑战。
373问策
不过相对胡广来说,有人遇到的麻烦更大,而这个麻烦,又恰恰是胡广给的。
陕西固原三边总督府后堂,一名便衣老者,相貌堂堂,气质儒雅,一看就知道年轻时肯定是一名美男子。
不过此时的他,却是眉头紧皱,坐在主位上双手按着自己的脑门,显得很头疼的样子。
忽然一名下人出现在门口处,轻声轻脚地走进门槛后便躬身禀告道:“老爷,督粮道参政洪承畴洪大人到。”
那老人一听,马上放下双手,同时脸色有点焦急地吩咐道:“快,有请。”
他说完之后,低头瞄了下面前桌子上的那封拆开的信件,深吸了一口气。
急促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名穿绯色官服的年轻人,一看就是风尘仆仆的样子,绕过屏风,望见老人便拜道:“下官陕西督粮道参政洪承畴拜见总督大人。”
老人,也就是三边总督杨鹤一见,连忙一抬手示意道:“免礼看座。”
洪承畴的屁股刚沾到边上那个圆凳上,便向杨鹤问道:“大人,不知何事急招下官回来”
各地流贼越闹越凶,越闹越多,他和总兵杜文焕一起奔赴各地清剿,忙得不可开交。要是没有急事的话,总督大人不可能把自己招回来,因此他才有如此一问。
杨鹤并不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他道:“亨九,陕西地界,对于剿灭流贼一事上,不知你有何看法”
洪承畴听了一愣,难道把自己如此匆忙招回来就为了问这个
不过他心中虽有疑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恭敬地如实回答道:“流贼只是灾民聚集而成,战力不强,官兵一到,即能平息。只是流贼惯于流窜,唯这不好办”
“你剿灭的大小流贼已有不少,就没遇到过战力强悍的流贼么”杨鹤眉头微皱,仍然追问道。
洪承畴听了又是一愣,总督大人今天好像很是反常。这些问题之前要么已禀告商谈过,要么就是一个常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