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身体的疲惫,只好又坐茶几边去休息了。
从暖炉里取出茶壶,两人又重新喝上了茶。汤若望想起这个沟通的困难,这一静下来,马上就想起了在陕西遇到的那个非常特别的小伙子。
他不由得放下茶杯,摇头叹道:“要是他能随着一起来京师,这种翻译校对上的事情就易如反掌了”
徐光启一听,“哦”地一声,非常好奇。
说实话,徐光启的沟通能力已经很强了。早些年和利玛窦翻译几何原本之前,就有一名姓蒋的举人曾先行尝试过,结果实在太难而放弃了,但徐光启却把它翻译了出来。
他也放下茶杯,看着汤若望问道:“怎么,谁有如此本事,竟然能在翻译校对上做到易如反掌”
胡广给汤若望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他听徐光启问起,便露出一丝敬佩的神情说道:“保禄应该知道我们泰西其实不止一国,许多国家之间的语言文字并不相同,就是我也只知晓几种最为流行的语言而已。但那个小伙子,几乎我会的,他肯定会。我不会的,说不定他也会。这简直是奇迹,是奇迹啊”
看到徐光启有点听呆了的样子,汤若望又连忙补充道:“当然,有个别词汇上会有不同,但这根本不妨碍我们两人用泰西各种语言沟通”
说到这里,他又露出一丝神往道:“在大明朝,我从未和人如此畅快地用我的家乡话沟通过,真是让人永生难忘”
正如汤若望所看到的,徐光启早已听得呆了。
要真有这样的大明人,那这翻译的活做起来还真是易如反掌。想想存放在教堂内的那七千多册泰西书籍,说句不好听的,徐光启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忽然,徐光启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汤若望放在茶几上的手,脸上全是渴望之色,急切地问道:“那是何人,如今在何处快快找来见我”
汤若望没想到徐光启年纪这么大,还能这么用力,不过他不敢挣脱被徐光启抓得很紧的手,只是苦笑地摇摇头道:“那人叫胡广,应该是陕西延安府附近的人氏。我也再三邀请他一起来京师,可还是被他拒绝了。”
徐光启一听,缩回手,双手互相搓着,连道可惜。过一会,他又抬头急问道:“你把他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一遍,我自当启奏陛下,征召他为官,功名、财富都不是问题”
汤若望听了,还是苦笑。他依言把胡广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徐光启连道可惜。
关键是没有具体地址,实在不好找啊
汤若望说着说着,忽然想起胡广临别前的郑重交代,他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
213口出狂言
如果不说吧,胡广如此郑重地交代自己,要是哪天再和他见面,就不好交代了。
可要是说了的话,好像又有点匪夷所思。毕竟眼下离明年底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这中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谁也不知道的。也不知道那胡广,他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
汤若望想起胡广交代自己时候的那严肃表情,想起他甚至建议说自己可以假托上帝之名来说,显然是很迫切地希望自己传达这个预言。
不过这种事情可不能用上帝之名来说,否则万一要是不准,对传教大业实在不好。
他这么想着,脸上就有犹豫之色,刚好被徐光启看到。只听他问汤若望道:“怎么,你又想起那胡广的什么事情了”
问完之后,他又连忙补充道:“老夫说过,所有事情当说无妨。有如此奇才,又能怜惜百姓,定当为朝廷所用才是”
汤若望一听,想起以胡广的本事,他日入京,肯定也能当大明朝的官员。像这样有本事的人,可也不好得罪。
想到这里,他便下了决心,看着徐光启道:“保禄,他还有一事,在临别之际,曾非常郑重地交代给我,让我传信于朝廷高官或者皇帝陛下。只是所言实在匪夷所思,因此有点犹豫不知是否要说出来。”
“哦”徐光启有点惊讶,当即用手指着汤若望,用不容置疑地语气吩咐道:“讲,如此奇才,怕是有惊人之言,快快讲来”
汤若望有点陷入回忆,模仿当时胡广异常认真地语气道:“明年底,东北的建虏会绕道蒙古草原,从蓟镇附近攻进关来,一定要让朝廷加强防范,不要给建虏得逞了”
“什么”徐光启一听,当即从座位上一下站起来,盯着汤若望,失声道。
汤若望见此,心中一惊,马上又补充道:“他还说,关外的建虏是一群真正未开化的野蛮人,他们穷凶极恶,如若攻进京畿之地,会有无数的百姓遭殃。”
说完之后,他想以徐光启的为人,事关无数人的生死,很可能会去禀告他的皇帝了。毕竟他听了后,确实非常的震惊。
谁知他料错了,只听徐光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汤若望莫名其妙。根据他的理解,徐光启算是自己所见明朝官员中最为忧国忧民的人之一,不至于无动于衷吧,否则先前也不会如此吃惊了。
徐光启笑够了之后,看到汤若望那神情,便笑着解释道:“书生之谈,只会口出狂言,不足为信,不足为信”
本来汤若望对明朝的国事也不是很关心的,但见徐光启这样子,想起胡广那异常认真的表情,不由得诧异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胡广当时是非常认真的。”
徐光启嘴角微撇,轻轻一笑道:“他是对朝廷之事不熟,老夫来告诉你吧”
说到这里,他站起来,走到书房的另外一侧,从墙角拿出一根长棒,一边指着墙上的地图一边道:“你来看,辽东建虏目前在这一片区域活动,而我大明官军在这一带。这里,有毛文龙总兵镇守东江镇,这里,又是新任督师袁崇焕镇守,一东一西,牵制住辽东建虏,你说,他们能有机会绕道蒙古草原,前来攻打京畿之地么”
徐光启刚听到时,确实吓了一跳,这说法太危言耸听了。要是真发生那样的事情,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不过他随即又想起了当前形势,自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就马上哈哈大笑起来了。
他解释完了之后,看汤若望恍然大悟的样子,便又加了一料道:“你要知道,今年七月,袁督师平台应对,向陛下保证五年平辽。由此可见,辽东建虏自保尚且困难,还想绕道来攻击京畿之地,简直是一派胡言”
汤若望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心里暗道幸好自己没有假托上帝之口,否则上帝的威信必然有损,真是好险
他讪讪地笑了下,回应徐光启道:“幸亏保禄英明,没有听信一面之词,否则我就要被上帝责罚了”
“呵呵,你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无妨无妨”徐光启一边放下那根长棒,示意汤若望和自己一起走向茶几,一边笑着说道,“那胡广也不知何来历,听你说法,年纪太轻,口出狂言,再磨练个几年后出来做事,或者更好”
徐光启有了这个印象,先前急迫地想见胡广的心思也就淡了下去,和汤若望继续喝茶谈着天文历法。胡广的示警之言,自然就弃之脑后了。
这些,胡广自然不知道。此时的他,正站在城头上,再次送“机械化部队”出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