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场梦
“采芸,五爷呢”盈袖慢慢说道。想下床穿鞋,却发现腿有千钧重,软得完全抬不起来一样,胳膊也是。累得好像昨夜举过千斤鼎。
盈袖揉了揉胳膊,缓缓从薄薄的袷纱被里挪了出来。
采芸走上脚踏,给盈袖撂开床帐,挂在床柱上的鎏金鹧鸪的帐钩上,一边笑着道:“五爷一早就去丞相阁了。吩咐奴婢不要叫醒夫人,说夫人昨夜累坏了”说着,抿嘴笑了笑。
盈袖皱起眉头,“已经走了”又抬头看了看窗子那边的方向,“现在什么时辰了”
采芸看了看房里的钟漏,“已经未时初了,要摆午饭吗”
盈袖一怔,“都过了午时了”
她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
起身梳洗之后,盈袖开始坐下来吃午饭。
桌上摆着的其实是早饭和午饭的大混盘。
有甜酒酿蛋花粥,也有胭脂鹅脯。酒酿鸭子,还有素炒茭白,冬笋咸肉香蚝汤。
盈袖拿汤泡饭,吃了一小碗,又喝了甜酒酿蛋花粥,饱得不能再饱。
不过她今儿不能吃完之后去庭院里遛弯了。
站在门口,看着门外的倾盆大雨,盈袖眼神微闪。
原来昨夜的事,不是一场梦,都是真的。
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雨丝,似乎还能一丝隐隐的海水咸味。
“夫人,这里风大雨大,回廊都溅湿了。咱们还是进来坐吧。”采芸拿了件披风给盈袖披上,“别站在风口。五爷说您身子还没完全好呢”
盈袖笑了笑,拢着披风又看了一会儿,才道:“去小厨房命他们给五爷做几盘菜,我要给他送去。”
采芸窒了窒,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出去可不容易。
可是夫人吩咐了,她不依也不行,低头应了一声,出去小厨房跟厨娘说了盈袖的话。
厨娘忙应了,现通开火给谢东篱做他喜欢吃的菜,又蒸了一碗庄子里专门种的紫米饭,放在食盒里,让采芸拎走了。
盈袖带着食盒,坐上车,去丞相阁看谢东篱,顺便给他送饭。
谢东篱果然还没有吃午饭。
不是丞相阁的厨房没有准备饭食,而是他们顾不得吃。
盈袖进到谢相阁,见人都不在,问了一声,才知道谢东篱他们都去沈大丞相的沈相阁去了。
她没有让人通传,亲自拎了食盒,一个人往沈相阁走去。
大雨滂沱,她撑了一把斜画着一枝杏花的油纸伞,穿过回廊,走过院堂,登上沈相阁的台阶,来到沈相阁门口。
屋里的人正在说话,声音很大,也很激动,似乎在争论。
“张副相去了江南,不过听说那边的雨比这边小多了,早知道,就不用他去了,在这里帮忙不好吗我们这里人手不足啊”
“陆副相,江南也有东元国半边国土,只有张副相一个人在那边坐镇,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这是代替王家进入五相的曹副相的声音。
自从王锦奕通敌叛国,王家被满门抄斩之后,元宏帝就表示永远除去王家的副相资格,改由从别的官员从选拔。
这曹副相,就是被推举上来的新任副相,打破了五相世家对丞相这个位置的垄断。
陆副相冷笑两声,强词夺理道:“事急从权,我们这里虽然地方不大,但是事情比江南要多出许多倍,怎么就不能把他召回了”
这时就听谢东篱说道:“陆副相着什么急不就是张副相在江南将你陆家门人用尚方宝剑斩了几个,你就在这里挟带私货,假公济私了”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陆副相不提防被谢东篱揭穿了真正的心思,不由恼羞成怒,“你大嫂没有教过你怎么说话吗”
谢东篱的大嫂陆瑞兰,正是陆副相的嫡亲姐姐,他们两家是姻亲。
啪
谢东篱将手里的册子往桌上一扔,声音冷如寒冰:“陆副相,要不是看在我大嫂份上,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陆副相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面子上下不去,终于重重地哼了一声,夺门而去。
他出去的时候怒气冲冲。走得飞快,盈袖忙往旁边让了一步,才避免被他撞个正着。
盈袖披着玄色绣暗金色流云纹的连帽披风,头上的帽子深深得压在头顶。又低着头,陆副相一时没有看清她是谁,眼角的余光瞥见她拎着食盒,还以为是哪家的侍女过来送饭的,一腔怒气顿时往她身上发了过去。一脚踹了过来:“你他娘的哪里来的杂种堵在这里是要找打”
盈袖大怒,往旁边让了一让,左腿一勾,就将陆副相踹过来的腿重重掀开。
陆副相只觉得如同踹上一根铁柱,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小腿骨竟然断了。
“哎哟哎哟你好大的胆子老子要灭你九族”陆副相站立不稳,抱着踹断的左腿滚下台阶,在院子里的泥水中滚得一团糟。
屋里的人听到陆副相的叱骂和嚎叫声了,吃了一惊,纷纷出来围观。
几个小厮忙去庭院里将陆副相扶了起来。又给他披上斗篷,抬着回到回廊上。
陆副相指着依然深深垂头,帽兜遮脸,站在回廊柱子旁边的盈袖大声道:“给我把她抓起来这个贱婢竟然打断我的腿以下犯上,论律当杀她全家”
盈袖这才缓缓抬头,目光森寒,看着陆副相冷冷一笑,声音如淬了冰雪一般冷凝:“以下犯上就要杀全家,陆副相,你洗干净脖子等着上法场吧”
陆副相一看是盈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全身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许久。才拖着伤腿,扑通一声给盈袖跪下来了,咚咚咚咚磕着响头道:“护国公主饶命护国公主饶命微臣微臣有眼不识泰山,没有看见是护国公主微臣有罪微臣有罪请护国公主网开一面,不要祸及妻儿,微臣愿意领死”
盈袖是护国公主。品级比陆副相要高两级,如果要说是以下犯上,陆副相才是妥妥的以下犯上。
盈袖扯了扯嘴角,厌恶地走到一旁冷笑道:“如果我不是护国公主,只是普通小民,陆副相可能只杀我一人,不祸及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