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地方,你们还记得吗”谢东篱两手搁在膝盖上,在大车里正襟危坐。
司徒盈袖点点头,“记得。”
但是却不太熟悉。
因为上一世的时候,她在家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
而且因为弟弟司徒晨磊的关系,她更不愿意让外人见到司徒晨磊,恨不得把他严严实实藏起来。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司徒晨磊看着这金陵城,就跟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而司徒盈袖看见这街上的情景,也有些陌生,甚至比京城的景象还让她觉得陌生。
对于她来说,金陵城简直是她上一世的日子。
“盈袖,小磊,你们可回来了”司徒盈袖的大伯母赵大太太一把将他们姐弟俩搂入怀里。
谢东篱见这姐弟俩的亲戚在他们大宅门口守着,才放心将他们交给赵大太太。
“大伯父,大伯母,这是谢侍郎,也是钦差大人。这一次回来之前,我们家的楼船坏了,为了不耽搁时候,我们就跟钦差大人坐官船一起回来了。”司徒盈袖笑盈盈地跟赵大太太说道。
司徒家的族长司徒健行,也就是司徒盈袖的大伯父忙拱手道:“多谢钦差大人援手”
谢东篱淡然点点头,“我也是顺路。”然后看着司徒盈袖道:“什么时候回京城,派人去金陵城的知府衙门说一声。我就住在那里。”
他这番摆出钦差的身份,摆明了是要给这姐弟俩撑腰的意思。
司徒家的人如果打量只有这没长大的姐弟俩回来,就想占他们的便宜,打他们的主意,可要问他谢东篱答不答应
司徒健行越发恭敬,忙道:“大人事忙,我们就不打扰了。等这里的事了,我就亲自去知府衙门知会大人。”
谢东篱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赵大太太这才拍了拍胸口,道:“这谢大人好大的架子,吓死我了。”
“大伯母,谢大哥最好了,一点都不吓人。”司徒晨磊忙道,口齿很是伶俐。
“是谢表叔。”司徒盈袖横了他一眼。这小子,还真的叫上“哥”了
司徒晨磊对她做了个鬼脸,嘻嘻笑道:“你叫表叔,我叫大哥”
赵大太太看着以前话都说不出来的司徒晨磊居然能跟司徒盈袖斗嘴了,喜得眼泪都出来了,哽咽着道:“想是你们娘亲有灵,见你们要来接她,就让小磊的病全好了谁再敢说我们小磊,我拿大耳刮子打他”
司徒盈袖笑着和赵大太太一起往他们大宅的角门走去。
司徒晨磊跟司徒健行一起走在后面。
一路上,赵大太太跟司徒盈袖说个不停。
她自从接到京城的消息,说司徒盈袖姐弟俩要回金陵城接回他们娘亲沈咏洁的灵柩,就开始在家里准备开了。
移灵可不是说移就移的。
惊扰死者是大不敬,因此要小心从事。
从请阴阳先生选定日期和吉时,到准备抬灵人,还有纸马车轿,以及上供的茶果点心,给城隍土地的旌表,方方面面都帮司徒盈袖姐弟俩打点好了。
司徒盈袖感激地对赵大太太道:“大伯母,没有您,我们真不知道还要忙多久”
“这么见外做什么”赵大太太抹了抹泪,叮嘱她道:“移灵是好事,但是分宗就不必了。回去记得劝你爹,不要被你那个后娘蛊惑了。分宗可是那么容易的”
司徒盈袖点点头,她也不想分宗。
如果真的分了宗,她爹就真的要无法无天了
总得有人在上面压住他。
姐弟俩便先在他们以前的大宅住了下来。
先要焚香沐浴,念经三天,第四天才能正式移灵。
深夜,金陵城外司徒家祖坟旁边一个小农庄里,一灯如豆,一个络腮胡子、粗眉大眼的男子立在窗前,背着手,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一个黑衣人在窗前单腿跪了下来,低声道:“四爷,沈夫人的坟前有人暗中守着,没法做手脚。”
第167章脱壳
窗前那人正是三侯五相里面张家的张四爷张绍天,他垂眸看了看面前的黑衣人,沉声问道:“还是不行”
地下单腿跪着的黑衣人摇摇头,很是懊恼地道:“从接到四爷消息开始,我们兄弟就开始准备,但是沈夫人的坟几乎是一夜之间被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更别说送东西进去了。”
张绍天吁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出神。
他在京城一听到司徒健仁要给过世的原配妻子沈咏洁移灵,大吃一惊,立即飞速从京城赶到金陵城,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沈咏洁的坟茔被守得严严实实,除了金陵城的衙差,还有从江湖堂口请的保镖,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明卫暗卫,竟是把一个不大的坟茔围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四爷怎么办”那黑衣人抬头,觑着眼睛看着张绍天,等着他拿主意。
张绍天沉吟良久,道:“也许是天意。所幸这一次只有那姐弟俩来了,而且他们未必会开棺。我们静观其变吧。”
窗前的黑衣人应了一声,行礼离去。
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斋戒三天,又在佛前为娘亲念了三天的往生经,终于到了第四天,要给娘亲移灵的时候了。
姐弟俩一大早起来,又焚香沐浴,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换上全新的白色中单,白色孝服,外面穿着麻衣,披麻戴孝,跟着司徒家的族人,还有吹鼓手、抬灵人,以及开墓人,浩浩荡荡来到沈咏洁的坟茔前。
沈咏洁是十年前过世的,就葬在司徒家的祖坟。
坟茔不大,圆圆的一个土包。坟上打扫得很干净,一根杂草都没有。
坟前有一棵小树,是沈咏洁下葬之后,司徒盈袖亲手种下的。如今已经亭亭如盖。
树下是给沈咏洁立的墓碑。
上书“司徒沈氏,生永昌十九年,卒永昌三十九年。孝女司徒盈袖、孝子司徒晨磊,立。”
居然连他们爹司徒健仁的名字都没有
司徒盈袖跪在沈咏洁坟前,眸色清寒。冷冷地往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次回去,她定然不能再姑息张氏了。
赵大太太站在两个孩子身后,眼里湿湿地,听着阴阳先生在沈咏洁坟前念着长长的祭文。
最后以“呜呼哀哉尚飨”长声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