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正要再说句致谢的话,忽然发现面前的大叔竟然是一身标准的道家打扮,似乎还不到五十岁,高鼻深目,五柳长须,举止从容,神色温和,整个人竟然有种飘逸出尘的不凡气度。
“大叔,您您老是道士”朱道临拘束地询问。
道士也在含笑打量朱道临:“没错,这残破道观本是我上清教派的清修之地,背靠幕府山,面向金陵城,左连北固,右依大江,属应天府上元县管辖,无奈十余年前被一群强盗大肆劫掠举火焚烧,只剩下如今这半间尚能遮风避雨的偏殿。”
朱道临似乎联想到什么,没注意对面看似神色淡然的道士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大叔,此地距离金陵城有多远”
“距离倒不远,也就六里之遥罢了”
道士微微一笑,将目光从朱道临左腕上收回:“后生,老实告诉我,你是何派弟子尊师又是哪位道中高人”
朱道临愣了,搞不清楚老道为何有此一问:“对不起我没听明白,大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道也不生气,指指朱道临的左腕,和气地问道:“如果老道我还没两眼昏花的话,你手腕上的金刚圈恐怕大有来历吧还有缠绕在你腰间的带子,是用鼍龙皮精制而成的吧如果不是我道门中人,何来如此珍贵之器物”
朱道临连忙抬起左手,呆呆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腕的黑色镯子满脸的震惊:“这这”
老道见状双眉微皱,颇为不悦地摇了摇头:“后生,要是你不愿说,那就不说也罢,不用做出这幅样子。”
“不不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到了我手腕上,你喜欢送你好了。”
手足无措的朱道临连忙抬起右手,握住左腕上不知什么质地的黑色手镯用力拉,可不管他如何用力,如何转动,就是无法将直径略大于手腕的黑色手镯脱下来,反而因摩擦过度导致左腕皮肤一片通红,就连骨头和腕关节都生出剧痛。
老道看到急得满脑袋汗珠的朱道临没有半点虚伪做作,想了想探过身子,隔着茶几伸手握住朱道临的左掌:
“停金刚圈正好套住你的手腕,没留多少间隙,定是你家师傅从小给你戴上的,取不下了,除非你把手砍下来来,让贫道看看你这宝贝”
朱道临立刻伸出左手,忽然发现这手镯竟然和自己从古筝上撬下的那个圆圈极其相似,细细一看,无论是形状、冰凉的触感和黑中泛青的色泽,以及非金非木的奇特质地都完全一样,唯一区别就是自己从古筝上撬下来的那个圆圈要小了一半,可朱道临清楚地记得,当时圆圈中的白玉被自己失手撬碎,蹦起的圆圈发出刺眼的紫色光芒飞速撞在自己眉心上,也许这才是导致如今遇到种种匪夷所思局面的原因。
想到这,心神大乱的朱道临抓狂了,只觉双耳轰鸣头大如斗,痴痴然陷入失神状态,任凭老道抓住自己的左手不停把弄。
“果然是我道门之物,不但年月久远,而且充斥灵气,小子,你福缘深厚啊”老道羡慕地长叹一声,随后不舍地放下朱道临的手,望着满脸痴呆的朱道临微微笑道:“小子,现在能把你的师承来历告知与我了吧”
朱道临猛然回过神来:“师承来历呃哪方面的”
老道气得笑了:“哈哈好吧,你有几个师傅”
逐渐回过魂来的朱道临知道老道误会了,可要是不回答,似乎会引起更大的误会,略微权衡决定如实回答,但在回答之前,朱道临需要弄清楚眼前的困惑:“小子我一时真说不清遇到的这一切,大叔,能不能先告诉,今天是什么年月”
老道不解地望着朱道临明澈的眼睛:“崇祯四年,辛未年九月重阳,这你都不记得哦,此刻已经过子时,可以算是九月初十了。”
朱道临一阵恍然,他清楚地记得今天西历2010年10月16日,正好是农历九月重阳,自己的生日按农历算也是九月重阳,数小时前,自己不正是送走美女上司飞回北京与她家人共度重阳佳节吗
可这两个重阳,似乎相距数百年啊如此离奇之事如何解释不会是真有黄粱一梦吧
老道不高兴地咳嗽一声:“小子,发什么愣呢要是不想说那就不说了。”
“呃不不我是在想该怎么说才清楚一些。”
朱道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擦擦嘴如实告知:“说起来,我应该算是金陵人,从小到大有过不少师傅,第一个是我母亲,别人家大多是严父慈母,可我家相反,我家老爷子性情宽厚,像个笑面佛似的特别宠我,从小到大没打过我一巴掌,哪怕我十七岁那年在外边打架把人打残了,他也只是骂我几句就出去帮我擦屁股,捧着一大包钱给受害者送去,为我低声下气地向人全家赔礼道歉,后来担心颇有势力的受害者一家报复,加上我生性贪玩功课很差,他又四处请客送礼,花了好大力气才把我送进军队避祸。”
说到这儿朱道临眼珠微微发红,停顿良久深吸口气:“我母亲从小到大没少揍我,从我四年开始,就逼迫我读书识字,到我六岁就逼迫我學习乐理,练习古筝,后来又逼着我每天写毛笔字,一直到我打伤人被送入军队避祸才算结束,前前后后总共十一年之久”
“哦对了,我母亲和我外婆一样,也是上清派信徒,而且都是茅山祖庭的记名弟子,十几年来每逢道教庆典,我母亲都会遵从师门的号令,领着一群技艺高超的乐师为道门尽心尽力,唉如今想起来,我还真有点怀念小时候挨打的日子啊”
老道轻抚长须,神色逐渐变得慈祥许多。
朱道临不知不觉抬起左手,静静看着手腕上莫名其妙出现的金刚圈徐徐说道:“我的师傅挺多,可真正让我尊敬的除了父母之外,就只有我在军队中遇到的河南籍老排长了我十七岁入伍,新兵训练结束后,是老排长把我带进人人羡慕的直属警卫团,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他不断鼓励我帮助我,不但让我改掉了不少恶习,还将一身本事倾囊传授给我,最后他悄悄掏出自己的储蓄为我走后门,让我获得报考军校的资格。”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临考前两天,我忽然被人顶掉了来之不易的名额,一怒之下我把暗中动手脚的营长给打了,事情闹得挺大,若不是老排长上下求情,恐怕我今天还在牢里蹲着,所以,我尊敬他,心底里一直把他当成父兄看待,只是,唉”
“你说的军队是哪里的军队”老道显然有点迷糊了,估计是弄不清排长、营长和军校是这么回事。
朱道临微微一愣,低下头解下腰间还算完好的鳄鱼皮带双手送上:“大叔要是喜欢就收下吧,我隐约知道大叔所说的鼍龙皮是什么,鼍这个称呼有点生僻,但我恰好知道这字念做驼,鼍龙好像是扬子鳄的古称,剥了皮用来做腰带还是不错的,可惜我这手腕上的金刚圈取不下,否则我真愿意一起送给你。”
老道被震得目瞪口呆,下意识接过鳄鱼皮带细细把玩,片刻之后轻轻放到茶几上:“既然如此,贫道就却之不恭了,哈哈小子,你父母安在”
朱道临神色黯然:“都活着,只是,恐怕这辈子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