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仪听了这句,愣怔之下,便明白了,面上微微地泛了些红,便皱眉低头。
张烨在后听了,却忙抓住竹先生手臂,便道:“师父这话如何不早对我说那唐大人龙精虎猛又怎么样,他总不会欺负怀真妹妹呢他、他当真若敢动手,师父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呢。”
竹先生扫他两眼,道:“去你懂什么。”
张烨悻悻说道:“我不懂,您倒是懂的,如何也不管管呢,是不是得了人家的宝贝,故而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呢”
竹先生越发叱道:“再胡说,你就回到山上,再也不许踏步红尘半步了。”
张烨听了,眼珠一转,问道:“莫非咱们出京不是回山上那是要去哪里”
竹先生自知失言,便咳嗽了声,又怕多嘴给郭建仪听出来,就打住了。
如此想了会子,竹先生便对郭建仪道:“我知道郭大人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将来只怕也是名垂青史的一代贤臣,你如此牵心小怀真,处处为她着想,自然是她的福分只不过,点到为止就是了,若是再在她身上用心,只怕无形之中,令她欠了你的情债,反而对她自己不好。”
郭建仪似懂似不懂,便肃然问道:“求先生指教,我该如何做”
竹先生因又有些出神,细看了郭建仪片刻,便道:“有道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只须一步一步,尽力而为,先达成胸中的抱负待身至青云之巅,与人比肩那时候,自然大有可为。”
郭建仪心中一动,待要再请教,竹先生已经摇头道:“不说了,你且去罢。”
郭建仪见状,不便再追问,就举手深深做了一揖。
竹先生只一点头,便往府内而去,张烨在后,走到郭建仪身边,磨磨蹭蹭,忍不住止步回头,见竹先生不曾留意,他就对郭建仪低声叮嘱道:“郭大人别听我师父的胡话,我如今要跟着师父出京,不能去探望怀真妹妹了,今儿看她,虽然倒还是好只是以后,郭大人也须常去探望才是,若真个儿那唐大人有欺负妹妹之处,你可不能跟师父一样不管呢”
郭建仪笑道:“是,我明白了。”
此刻,竹先生在前咳嗽一声,张烨忙随着跑了进去。
郭建仪这才上了马,打马往回而行,因在想着肃王之事,以及竹先生所言,不免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不觉竟回到户部,门内有人迎出来,道:“侍郎总算回来了,宫内来人,宣大人进宫面圣呢。”
郭建仪听了,这才又打起精神,准备进宫之事。
、第195章
且说郭建仪进宫面圣,内监领着到了御书房外,里头命宣。
郭建仪缓步入内,到了近前行礼,却听成帝道:“爱卿平身。”
郭建仪应了,还并未抬眸,却听成帝又笑说:“爱妃,你同郭爱卿乃是亲戚,何不跟他见过”
郭建仪意外,因略抬眸看去,当看到面前之人时候,心中微微震动,原来此刻在成帝身边儿的,竟然是应含烟,一别经年,此刻的应含烟,自然非昔日那天真无邪的少女了,只是容颜依旧秀美非凡,此刻簇金带银,身着后妃服色,更见了几分从容华贵。
这两年来,成帝因自觉年纪大了,因此竟逐渐地把后宫那些未曾招幸过的秀女、以及大龄的宫人等都逐渐遣送出宫,令自寻出路,等闲更也不再临幸后妃,反倒是应含烟格外地受了宠,十天内倒有五六天是她伴驾的。
只是郭建仪想不到,此时此刻,成帝召见臣子,竟也留了应含烟在身边
应含烟正也看了过来,眼波盈盈。
目光相对瞬间,郭建仪不露痕迹地又垂了眼皮,却听应含烟道:“皇上,郭侍郎虽然是含烟的小表舅,然而因我们是两府,他也极少过去走动因此竟不算亲近,只怕郭侍郎已经不记得有臣妾了。”说着便掩口一笑。
成帝便也笑起来,道:“倒是未必,郭爱卿锦心绣腹,最是个四清六活之人,应家只你一个在宫内,难道他会不知道不信你便问一问。”
含烟闻言,便又一笑,当下果然转到桌边儿,便温声问道:“不知小表舅可还记得昔日含烟么”
郭建仪听她婉转一声,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微微一痛,却仍是低着头,面不改色道:“昭容娘娘如此问,却叫微臣不知如何回答了。”
含烟静静凝视了他片刻,复又回到成帝身边儿,笑语道:“皇上您看。”
成帝也笑道:“罢了,不说这些闲话了郭爱卿,朕传你来,实则是想问一问,前段为了为了河南之事,填了亏空之后,又免了他们三年徭役赋税,如今倒是如何了”
郭建仪便肃容答道:“户部有三名主事留守豫地,前日正传了呈报回来,此刻已经海清河晏,百姓安乐,正是休养生息之时,明年便可逐步恢复税制跟徭役等。”
成帝闻言大悦,笑道:“你当真是朕的大司农,有了郭爱卿在,朕可以无忧矣。”
郭建仪忙道“不敢”,又说道:“另外,臣还有一件事想启奏皇上,前段时间吃紧之时,有几个豫地的富户大族,主动相助微臣赈灾救济百姓,才让臣当时有缓和之机,臣因心想,这些富户之中,有许多是商贾出身,自古商人重利,然而难得他们在国家危难之时,肯出力救济,臣斗胆请求皇上,不如向这些人下一道表彰旨意商贾虽富庶,但从来都低人一等,倘若皇上肯如此,他们感念皇恩,以后若还有类似之事发生,肯为国出力的人,自然会更多。”
成帝听了,半晌不语。
含烟在旁见状,略觉揪心:成帝虽是个开明君主,然而自来“士,农,工,商”,商人身份自是最低,却是无可更改的,倘若特意表彰商贾,只怕会引发轩然大波
含烟虽然担忧,却不知该不该为郭建仪说话然而看郭建仪时候,却见他敦默无言,站在原地,似明月清风,却自有一股淡然练达的沉稳气度。
含烟默默地看了会子,莫名地便放了心,因此竟也不言语。
果然,成帝思忖了会儿,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道:“苟利国家,便当不计生死得失才是,这些人既然有为国为民之心,朕自也要为他们正名,此事便仍由郭侍郎去督办,派人前往河南宣旨,就将那曾出力过的人家,各赏御赐赈灾金牌一枚,再于当地立功德碑,篆刻记录,让其流芳百世。”
郭建仪见成帝果然允了,才复又跪地道:“皇恩浩荡,乃是黎民百姓之福,吾皇万岁万万岁。”
成帝十分赞赏郭建仪,又说了会儿话,才叫他退了。
郭建仪退出御书房,略松了口气:当初他亲临河南之时,实则也是危险重重,不足以为外人道,虽不如小唐去沙罗一般生死立决,却也是步步为营,一路小心走来,才终究妥帖。
当时朝廷的赈济粮饷等还未到,那些富豪众人,其中多半之人,起初倒是并不像郭建仪说的这般,是甘愿慷慨解囊的,只是郭建仪亲自游说,恩威并施,他们才终究配合行事。
如今若是成帝下了表彰,便自然有个启示之效,要知道这些商贾,虽然家财万贯,但人前人后,不免仍是低了一头,最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