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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阳光里,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说实话凯撒的心情是百味陈杂的,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在自家的餐桌上,许多人提起他的姑丈,也就是战争英雄马略时,都是赞誉有加,那时候的凯撒也明白了,姑丈的功业就是和普通兵士的支持爱戴是分不开的,兵士挖战壕马略也挖,兵士修木栅马略也修,兵士吃单粒小麦面包马略也吃,兵士喂骡子马略也喂,所以最终兵士都成了“马略的骡子”。

打小就以姑丈为榜样的凯撒,对外或者说一走到军营里,他就成为了禁欲主义者,即使他的私生活很糟糕。但在兵士前他毫无私心。所获取的所有战利品。除去运营政治外,他全部分给了兵士们,而在营地里兵士吃什么他也吃什么。他自问没什么亏欠对方的,但也认为兵士们是会效忠自己的,事实也真是这样,凯撒当然知道:所有来闹事的,并不是真的想退伍,他们只是要兑现奖金。只要自己做到了,那么斯卡瓦这批人还会在阿非利加为自己出生入死,哪怕是毒蛇、干旱、烈日沙尘和再凶狠的敌人,也不会被他们放在眼中。

为何,现在会僵到这种境地凯撒很想将这个原因,类似科库拉之战那时,全部推到兵士头上,让他们自我反省,但凯撒不能他属下的大部分嫡系军团都反叛了,即便不在休假。而在高卢一带的七军团,他们的家属也大部分呆在大校场上。内里态度不言而喻。

在沉默的瞬间,凯撒似乎明白,还是从对他姑丈悲剧的回忆上明了的,马略一手缔造出来的军队,共六个军团,为什么当年会被苏拉稍作唇舌鼓动,就倒戈攻入罗马驱逐了自己因为兵士只关心赏赐问题,他们认为马略若是取代了苏拉,便肯定会抛弃自己,去征募新的军团去东方征伐米特拉达梯,那么就失去了在战争里发横财的机会。

现在还不是一样

对着几千名多年来出生入死的同袍,凯撒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寂寞,他的手搁在讲坛上,低下了头,露出了黄橙橙的秃发区域,面对兵士的问责,他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但也不能保持沉默,这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副手骑兵长官,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似乎是表达宽慰,随后凯撒听到了李必达低低的一句话:

“拿出先前在北意大利处理兵变的措施来,这次也许不要什一法,但是可以遣散大部分军团,留下十军团就行。”

接着下一句话,李必达说得很温柔,“安心,即便阁下的这几个军团退伍,我的军团依旧任凭驱使,前往阿非利加在所不辞,再加上十军团,击败庞培没有任何问题。”

这时候,凯撒就像中了魔怔似的,将腰板慢慢挺直,他对兵士的情绪,已经由不安伤感,变为了些许怨毒,而后一字一板地说到,“我准许第八、第九和第十一军团现在全员退伍,第七军团待到完成高卢卫戍任务完毕,也及时执行退伍手续,十军团则继续休假,满一年后批准退伍。”

当凯撒把这话说完后,离讲坛最近的某些兵士,居然没能忍耐住,忽然哭了起来,他们原本只是想闹闹而已,没想到想在到双方都无法下台的地步,导致凯撒就直接遣散了他们。

兵士将凯撒的话语一个一个地传达下去,哭泣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凯撒还是用尽力气,带着颤音又喊了句,“批准退伍”

说完,他沉着脸下了讲坛,在周围纷乱的人群里,站在凯撒身后的李必达,露出了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而后扈从为凯撒牵来了马匹,凯撒跨上了马,但是没有对众人诉说任何关于出征的命令,而是直接说,“公民们。”

这句“公民们”,击溃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也就是说凯撒不再将这些人当作是兵士来看待了,他已经亲手解除了所有人的身份,他们已完全离开了军团,回归了最原始的天然出身。然而,这次凯撒并不是像以前那样恐吓而已,他的感情是真的,他继续骑在马背上,对兵士们说到,“安置土地方面,暂时只能兑现三分之二,而津贴和奖赏问题,请你们的负责代表联名在相关字板上誊写清楚,交到骑兵长官的手里,即便现在没有钱,但是我凯撒一定是会认账到底的,但现在真的很抱歉,我有非常紧急的军务,要赶赴阿非利加,我已得到了其余军团的宣誓效忠”讲完这些后,整个大校场哭声震天,凯撒心中也剧烈不忍起来,但他也没法子,他知道现在绝不是手软的时刻,李必达说的没错,依照现在的困窘财力,他确实只能保留个十军团了,其余依靠辅兵军团,当真迫不得已。

凯撒骑着马,慢慢走到了大校场的出口处,而后他还是转过身来,对在场的所有泪流满面的兵士挥了挥手,说了句“诸君,保重尤利乌斯凯撒要继续前行了。”

李必达缓缓地也徒步走到了校场口,在那儿丧魂落魄的斯卡瓦,还是将签着几个代表名字的字板,交到了骑兵长官的手里。

“我会尽快办理好所有事的。”李必达淡然地说到,说完将字板递交到了身边犹太小厮的手中,对方将它细心地放入到背着的皮匣子里。

“我是个最大的罪人。”斯卡瓦好像没听到骑兵长官的话,而是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转身离去了。

第4章新政上

“什么时候人们谈论起罗马,说在她广阔的城墙内,只是一个人的世界那时候真的是无人之境了。”莎士比亚尤利乌斯凯撒

凯撒回到了苏布拉区,回到了他呆了三十七年的地方,在正式出征前他只希望到自家的“尤利乌斯大院”里看看,他牵着马匹,漫步在如蜘蛛网般的巷子间,苏布拉区还是那么脏乱,毫无规划的骑楼、商铺、水洼,鸡鸭鹅和野狗野猫跑得到处都是,扛着各式各样活计物品的男女,在阳光下迥异肤色的大集合,凯撒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生活在这噪杂而满是活力的地方,他在自家宅邸里于母亲的教导下启发童蒙,再从这儿出发接受师业六艺,直到他在十六岁时父亲亡故后,又披上托加长袍,戴上家传的指环,赢取了秦纳的女儿,成为宅院的小小男主人。

在门阍前停好马匹后,衰老的家奴抖抖索索地蹩出来,凯撒和他亲昵地抱在一起,触碰着额头,而后亲亲互相轻吻了下,接着凯撒走到了院子的前廊,枯索而古老的藤蔓已经将柱子完全包裹起来,清冷孤寂的炊烟熏香,有几缕游走在上面,这个大院已经被废弃很久了,凯撒现任的妻子并不住在这里,随着凯撒父母的亡故,尤利乌斯大院彻底没有了生机,在前廊屋檐下。凯撒再次凝视着先祖们的蜡像。六百年前尤利乌斯所在的拉丁小国被罗马消灭。而后作为罗马母系贵族,在七座山丘包围的城邦里繁衍了下来,先前籍籍无名,终于在自己手里门楣光耀。

所以,带着自豪,凯撒半跪下来,用手抚摸着父亲的蜡像,“为我骄傲吧。父亲。虽然距离最终的巅峰,还有段崎岖的路要走。”

但当他越过前廊,走到庭院当中,斑驳的树影下面,母亲的摇椅还在那儿静静地呆着,凯撒垂着双手,感觉母亲还在那儿,躺在摇椅上摇来摇去,而他还是个倔强而瘦削的少年,捧着字板和笔。